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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已被无数次捂热的硬币,小心翼翼地投入了电话机。
“妈,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?”
电话亭因年久失修,电话机里传来“刺啦刺啦”
的杂音,过了许久,才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:“你大伯对你挺好的,你整天在折腾什么?我现在还在外面出差呢,哪有时间管你。
你不如去找你爸,他天天说给你找的那个新阿姨贤惠的不行,你去叫他照顾你去。
你都这么大了,能不能懂事点,别一遇到困难就找父母,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,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错…
“啪”
的一声,电话那头的话还未说完,电话已经从许见卿手中滑落,重重地摔在了电话机下方的柱子上。
关山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,眨眼之间,面前的许见卿竟消失无踪,而站在电话亭下的人,变成了他自己。
飞蛾还在路灯下乱晃着,时不时撞到他的身上,似乎也在驱赶这个不速之客。
关山羽回望四周,再也不见任何人影,片刻后,他低下头,举起自己的手。
指尖在微弱的灯光下微微颤抖。
手心处,一条细小的疤痕若隐若现,而此刻,一滴莫名的液体自鼻尖滑落,恰好滴落在这条早已痊愈的疤痕上。
伤口已经不疼了。
四周既无大伯的踪影,也无路人的喧嚣,更无同学的欺凌,只有他自己。
小飞蛾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,路灯则由远及近,一盏接一盏地熄灭。
关山羽茫然地望着远方,只见一座座山峰顷刻间融化成为一滩液体,如洪水般朝他倾泻而来。
在这狭小的电话亭下,他无处可逃,只能呆立原地,静待自己被洪流淹没、吞噬。
溺水的感觉他感受过两次。
冰冷的水灌入他的肺腑,侵蚀着他的每一个器官,封堵了他的口鼻,扼住了他的咽喉,拽着他的身体不断下沉。
在那坠入黑暗的瞬间,仿佛死神已向他张开双臂,低声说:“孩子,接受我,痛苦就结束了。
“
然而,在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之时,关山羽却猛然睁开了双眼。
”
山羽!
你怎么了?!
“
面前不是那座小村庄,不是电话亭,不是大伯家。
面前是宴如尘。
四周烛光摇曳,门外一片死寂,让人难以分辨此刻的时辰。
关山羽抬头望向那熟悉的屋顶与面前熟悉的脸庞,稍稍迟疑了一瞬,宴如尘见他眼眸仍有失焦,大梦初醒没有回过神来,额头细汗密布,呼吸起伏不定,不知是梦到还是想到什么了,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。
宴如尘紧握着他的手,问:“是不是做噩梦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