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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（第2页）

腥甜的气味令人窒息，一群前来吃人肉的狗，坐在高粱地里，目光炯炯地盯着父亲和余司令。

余司令掏出自来得手枪，甩手一响，两只狗眼灭了；又一甩手，灭了两只狗眼。

群狗一哄而散，坐得远远的，呜呜地咆哮着，贪婪地望着死尸。

腥甜味愈加强烈，余司令大喊一声：&ldo;日本狗！

狗娘养的日本！

&rdo;他对着那群狗打完了所有的子弹，狗跑得无影无踪。

余司令对我父亲说：&ldo;走吧，儿子！

&rdo;一老一小，便迎着月光，向高粱深处走去。

那股弥漫田野的腥甜味浸透了我父亲的灵魂，在以后更加激烈更加残忍的岁月里，这股腥甜味一直伴随着他。

高粱的精叶在雾中滋滋乱叫，雾中缓慢地流淌着在这块低洼平原上穿行的墨河水明亮的喧哗，一阵强一阵弱，一阵远一阵近。

赶上队伍了，父亲的身前身后响着踢踢蹋蹋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。

不知谁的枪托撞到另一个谁的枪托上了。

不知谁的脚踩破了一个死人的骷髅什么的。

父亲前边那个人吭吭地咳嗽起来，这个人的咳嗽声非常熟悉。

父亲听着他咳嗽就想起他那两扇一激动就充血的大耳朵。

透明单薄布满细血管的大耳朵是王文义头上引人注目的器官。

他个子很小，一颗大头缩在耸起的双肩中。

父亲努力看去，目光刺破浓雾，看到了王文义那颗一边咳一边颠动的大头。

父亲想起王文义在演练场上挨打时，那颗大头颠成那般可怜模样。

那时他刚参加余司令的队伍，任副官在演练场上对他也对其他队员喊：向右转‐‐，王文义欢欢喜喜地跺着脚，不知转到哪里去了。

任副官在他腚上打了一鞭子，他嘴咧开叫一声：孩子他娘！

脸上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。

围在短墙外看光景的孩子们都哈哈大笑。

余司令飞去一脚，踢到王文义的屁股上。

&ldo;咳什么？&rdo;

&ldo;司令……&rdo;王文义忍着咳嗽说：&ldo;嗓子眼儿发痒……&rdo;

&ldo;痒也别咳！

暴露了目标我要你的脑袋！

&rdo;

&ldo;是，司令。

&rdo;王文义答应着，又有一阵咳嗽冲口而出。

父亲觉出余司令前跨了一大步，只手捺住了王文义的后颈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