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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跟抛尸有什么两样?让她在松荆河里当个水鬼吗?”
牛二默了会儿,哑着嗓子道:“不是随便一块地都可以埋人的,我们只是沾了崔氏的光,才能在这儿落几日脚,这里的山有主,树有主,乃至每一根草、每一粒沙都有主,想把人葬在这儿,要么把这块地买下来,要么奉上银钱,求契主匀一块位置借我们用。”
“但契主无一例外,是官绅豪强,前者,他们瞧不上我们这点散碎银两,后者,这是他们玩乐的地盘,无端埋个人,他们嫌晦气,定然不肯。”
“那、那也……”
金玉书攥着碗的指节隐隐发白,一时竟说不出话来,目光涣散,在望及某处时,忽而一亮,宛若奔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,冲至寇骞面前,拉着他往这来,“你、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?阿鲤可是每日跟在你身边的,你总不能看着她被扔进水里喂鱼吧?”
寇骞垂下眼睫,半晌才出声:“若是白原洲还在,倒也能削块木牌立个碑,但现在白原洲没了,我们是彻彻底底、无家可归的流民,除此之外,别无他法。”
金玉书看了看满面愁容的牛二,又看了看垂眉敛目的寇骞,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在心头翻涌,他曾经以为的,在松荆河上叱咤风云、威风凛凛的匪寇,而今离了水,上了岸,竟成了任谁都能啐上一口、踩上一脚的蝼蚁。
他低下头,琥珀色的药汤清透,映出一张将哭未哭的脸,他忽而将手收紧,恶狠狠地甩出去,药汤四溅,药碗应声而碎。
“不就是地吗?”
金玉书赤红着眼睛道,“樊川郡的世家子弟,大半都在别院里住着,我一个个问过去,总能问到一个愿意的,你们且等着,天黑之前,我一定赶回来!”
金玉书撂下一锅药汤不管,回营帐将所有值钱的物什草草裹了背到肩上,凭两条腿竭力跑着,向别院奔去,剩下牛二几人留在原地,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。
牛二低着头,粗粝的手指在草席的边缘抚了抚,“老大,要不,咱们等等他,万一——”
“不用等,”
寇骞道,“他要不到地。”
*
金玉书到底比不得终日行在山野的流民,流民在崎岖山道被利箭围剿尚能躲闪,他不过在坑洼的平地上奔跑却能摔得浑身是泥,唯一庆幸就是,用来装钱财的包袱够厚,除了脏了些,一文钱都没落下。
他拖着剧痛的腿,几乎是一瘸一拐地跑到别院,筋疲力尽地倚靠着门口的石狮子,正喘气的功夫,便招来守门奴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:“大胆!
你一个流民不好生在难民窝里待着,跑到这儿来干什么?要是冲撞了诸位贵客,你这条贱命如何担待得起?”
金玉书勉力咽了口口水,让干得冒烟的嗓子稍稍好受些,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珏递过去,“我、我不是流民,我有事要禀报!”
“一个不入流的商贾,”
奴仆拧着眉将他这狼狈模样打量一番,阴阳怪气道,“莫不是破产了,想来求接济吧?”
金玉书试图将自己的身价再抬高些,“崔公子知道我。”
奴仆冷嘲一声:“不止崔公子,这里头的每位公子还跟我说过话呢,你看我到处显摆了吗?撒泡尿照照你现在这副模样吧,还好意思跑出来丢人现眼!”
奴仆一把将他从石狮子上拽下来,宛如对待一个大型垃圾般丢到一边,转而如珠似宝地心疼起被蹭脏的石狮子,从怀中取出贴身的巾帕,一手抚着石身,一手仔仔细细地擦着,竟是比对待自己脸上的皮肉还要小心谨慎万分。
金玉书忍着疼,将被撞脱的包袱捡起,拍了拍上头的泥灰,自右肩穿到左腋,将绳结系紧,站直身子,静静地立在那。
目光在守门的两个奴仆间徘徊,深吸一口气,看准时机,猛冲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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