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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忽然说,“我活到十八岁才知道,我娘起这个名字,是为了让我爹每次叫我都能明白她有多恨他。”
彭仇余默默撑了两杆,又说,“我和我爹是从山东逃出来的,我娘联合了别人,抓了我爹几乎杀掉他。
我救了我爹,跟着他逃跑,可他说要联合沙伯伯打回去,将我娘千刀万剐。”
“天下间居然多的是这样的夫妻。”
半昏半黄的落日下,彭仇余娇美的脸庞木然如同石雕,再不见之前半分温婉羞涩。
又过半晌,小船行至浅滩,彭仇余停船道,“你们上岸吧。”
陆锦刚要从船头跳下,欧阳克忽然说,“有人追来了。”
她便头也不回,左手一探抓住彭仇余手腕,几乎同时右手持剑架上她的脖子,然后才回头远望,确实有点点灯火由上游而来,不知是否追兵驾到。
彭仇余猛然间受制,下意识地向后一仰,但陆锦的剑跟进得比她仰得还快,剑下立刻就是一道淡白的痕迹,然后慢慢渗出细细的血来。
彭仇余又惊又痛又气,“你、你好没道理……”
她说到一半停下,咬着下唇瞪向陆锦,再也不愿有半点软弱示此二人。
欧阳克凑近两步,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雪白方巾来按在彭仇余的脖子上,温声道,“彭小姐莫怪我们不懂得怜香惜玉,眼下实是迫不得已,恐怕要劳烦彭小姐随我二人走一趟。”
彭仇余厌恶地推开他的方巾,“休想!”
欧阳克微微一笑,正要再行劝说,陆锦却忽然放下剑,“算了,你走吧。”
不只彭仇余捂着脖子愕然,欧阳克更是愤怒,“你又发什么疯?”
喜怒无定独断专行不拆别人台不痛快说的就是眼前这个疯丫头,无论二人关系如何,好歹现在坐在同一条船上,她自己打算找死的时候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?
陆锦皱眉道,“怎么,她不愿意,还能真杀了她不成?”
另两人都惊讶地看着她,多稀奇呀,怎么就不能杀了?
只不过已经被她两抓两放的彭仇余是想:这姑娘看着心狠手辣,难道竟是个下不去手空有妇人之仁的?
而欧阳克更是开口嘲讽,“你所杀之人岂在少数?这时候又……”
陆锦打断他,“别废话了,快跑吧。”
欧阳克一攥拳头,张口就要说不如我们分道扬镳各跑各的,掌心忽然的刺痛却提醒了他:他刚刚既然能够无意间捏碎牙骨折扇,那捏碎陆锦的小脖子想必也是轻而易举——只要有机会。
欧阳克想,机会机会,两个人慌慌张张被共同的敌人追赶,岂不是最容易使人放松警惕产生身边人是朋友的错觉的时刻?
这就是机会。
至于黄河帮与侯通海?这点他倒与陆锦所见相同:对方才是不死不休的大敌,候通海那只是小小的冲突而已。
“彭姑娘,多谢你渡我二人过河,告辞。”
欧阳克的言辞是一向的斯文有礼,可惜他就算在此时,看着彭仇余的眼神依然不正,专往人脸上胸前扫,彭仇余虽然心中厌恨,可她刚才那阵脾气过去,就又恢复了绵羊习性,这会儿只能捂着脖子默默地撇过脸。
见欧阳克这样干脆利落地放弃挟持人质计划,陆锦虽然没联想到他道德品质高尚方面去,倒也有几分佩服他的勇气见长——她之前一直以为欧阳克属于惜命胜于一切的人,否则为什么都落到这个境地了,还不肯同她拼命呢?
陆锦自己体力不济,自然也不肯让欧阳克独自逃命,她压着欧阳克的速度,两人跑得并不快。
欧阳克心中另有所图,自然乖乖从命。
彭仇余站在船头,耳听得远方一声大喝,乃是侯通海用内力发出,又有数十上百点火光闪动,聒噪顺流而来。
她侧头捂着伤口,看着前方二人的背影片刻,忽然自船头一跃而下,向前追赶而去。
陆锦听到涉水声,警惕的回身喝问道,“你又要如何?”
彭仇余已给那软剑架在脖子上两回了,两回都是毫无反抗之力,让人家抓小孩似的一抓一个准,一见陆锦有拔剑的意图,身体就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。
她退完反应过来,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恨,可也只能抿抿嘴,尽量平静地问,“侯叔叔带了许多人追来,你们认识这附近的路吗?”
陆锦与欧阳克对视一眼,二人都是初涉北方,自然对此地一样的陌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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