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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洞修叹了口气,神色凝重:“此瓷片不过是半成品,其配方与烧制之法皆出自贤侄之手,我怎敢妄取?”
言罢,他从袖中掏出一叠厚厚的楮皮纸,其上密密麻麻记载着五百贯交钞的凭证。
要知道,如今的川内交钞,纸质坚韧,印刷精美,难以伪造,更有官府钱库作为后盾,流通无阻,甚至有人愿意以真金白银换取这轻便的交钞。
苏辙曾在笔记中提及,时人因交钞携带方便,偶有以一贯铜钱换一贯交钞之事,足见其价值。
这五百贯交钞,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家庭一夜之间步入小康。
然而,当史洞修满怀期待地将交钞递向苏油时,苏油却微笑着摇了摇头:“世伯,其实这瓷泥配方与制作技艺,二十七娘早已烂熟于心。”
史洞修闻言,手中的交钞仿佛瞬间变得沉重无比,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比哭还难看,仿佛刚吞下了一颗酸涩的青梅:“原来如此……哎,这真是……”
那位年迈智者,心如刀绞般低吟:“这便是生活的无奈,如同先登舟楫,后付船资,待到江流湍急,已然身不由己矣。”
他的话语中藏着无尽的沧桑。
前几日,他那聪慧过人的小女儿传来侄儿的教诲:“一粒米,一碗粥,皆需铭记其来之不易;一丝线,一缕布,都应常思物力维艰。”
这短短数语,却成了老者一生的座右铭,他甚至郑重其事地将之镌刻进了家族的规矩之中。
平日里,老者因节俭之名而广为人知,但他的吝啬并非出于贪婪,而是源于对“信”
字的坚守。
在商界,他始终秉持着诚信为金的原则,绝不轻易占人便宜,因为那无异于自毁家族根基。
此刻,他满面愁容,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:“侄儿啊,你这秘方太过珍贵,我给出的价格已是极为公允。
可我家那不知深浅的小丫头,竟然妄图以它掏空史家全部的流动资金啊……”
言罢,他颤抖着双手,将一叠厚厚的交钞轻轻放在桌上,仿佛那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。
“侄儿,快些收下吧,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聊呢。”
老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,又夹杂着几分无奈。
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,那是一种对金钱的渴望与对信誉的坚守交织在一起的矛盾。
然而,这位老者却是个例外,他虽性吝,却能压制住内心的贪念,只在自己身上节俭,却在商场上始终保持着一份难能可贵的信誉。
这样的商人,在苏油眼中,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要强上百倍千倍。
苏油轻轻地将手搭在那叠交钞之上,缓缓地向自己拉近。
老者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叠钞票,仿佛要将它们烙印在视网膜上。
他的胡子、眉毛、嘴唇、手指都在微微颤抖,眼中甚至开始泛起泪光。
苏油心中暗笑,这钱要是再往前挪动半分,老者怕是要心疼得当场昏厥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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