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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节（第3页）

&esp;&esp;“四月初三。”

南烛小声回答，心中亦是压抑不住的担忧惊恐。

&esp;&esp;四月已是孟夏之节，今年并无闰月，会稽又没有十分巍峨的高山，如何竟能有大雪落下？

&esp;&esp;无外乎仆役如此惊恐，实在是江左去汉不远，天人感应之说尚且深入人心。

&esp;&esp;对于此时的士人百姓而言，如此异常的天象，定然是上天对人间发出的预警与谴告。

&esp;&esp;三吴平民本就不易，今春天气严寒，更易造成饥馁，是以百姓们无不期盼夏天的到来，好摆脱这接连几个月的湿冷。

&esp;&esp;如今大雪落下，贫民百姓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，再加上此前上虞县令滥杀平民的风波，若是有人借着灾异之名推波助澜，恐怕会酿成大祸。

&esp;&esp;郗归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，一时竟有些支撑不住。

&esp;&esp;自郗岑走后，她便有了心悸之症，平日里好生休养，倒也没有什么妨碍，只是一旦接连休息不好、或是情绪起伏太大，便会觉得心口不舒服。

&esp;&esp;南烛见郗归蹙眉闭眼，面有不适，立即扶着她坐下，让小丫头们去煮桂枝加桂汤。

&esp;&esp;郗归靠着阑干，稍缓了缓，然后便迫切地睁开眼睛，颤抖着手拆信。

&esp;&esp;顾信的回函有厚厚一沓，其中乐属

&esp;&esp;顾信信中说，去岁冬天和今年春天都异常寒冷，贫民百姓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，眼看天气就要转暖，不想却天降大雪，再度降温，百姓们恐怕很难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。

&esp;&esp;他和郗归有着同样的担心——上虞先前的风波还未平息，若是再因大雪而生冻馁，恐怕会引发动乱，所以急急致信郗归，提醒她的同时，也想请她授意郗家在三吴的商户，多卖给他一些可以用于御灾的衣食用品，以便稳定民心。

&esp;&esp;郗归一页页看完，终于知道了此前上虞风波的结局。

&esp;&esp;王定之虽授意上虞县令释放先前羁押的无辜青壮，但那些人在牢中多日，早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，能够活着离开县衙的，不过十之三四。

&esp;&esp;而这仅剩的三四十人，尽管还活着，却都或病或伤，不知还能支撑多久。

&esp;&esp;消息传出后，周遭村舍无不气愤，短短两日之内，便集结了五百余人，直奔会稽而去，想要找到下令释放青壮的王定之，求他申冤做主。

&esp;&esp;没曾想，这五百余人，根本还未走到会稽城外，便统统失去了踪迹。

&esp;&esp;顾信说，这群前去求王定之做主的人，虽然数量众多，却大多都是先前死者的遗属，不乏老弱妇孺，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，为的也根本不是闹事，而是哀哀情愿。

&esp;&esp;如今看来，谢瑾严令王定之不许无故关押百姓，可会稽世族却绝不会允许这些卑微下民的挑衅之举，也不会真正将台城的命令放在眼里。

&esp;&esp;顾信猜测，这些失踪的百姓，恐怕不是沦为世族的奴隶，就是被掠卖江北，有家难回。

&esp;&esp;“掠卖？”

南星余光瞥见这句话，不由惊呼出声，“可是，按照律法，掠卖平民乃是死罪啊！”

&esp;&esp;“死罪？”

郗归凄然冷笑，“死罪又哪里能奈何得了这些人？这么多年，这些世家世族，又何曾将律法看在眼里过？”

&esp;&esp;“吴姓世族骄矜已久，不说江左，就算是在中朝，这些人又何曾真正守过律法？”

郗归缓缓开口，讲起了一个典故，“孙吴之时，中书令贺邵出任吴郡太守。

贺邵虽是名将贺齐之孙，又曾任中枢要臣，可却仍对世族把持下的吴郡束手无策，以至于刚到任时，接连多日都足不出户，以避锋芒。

吴郡世族见此情状，轻视之下，竟在贺邵府门之上题字云‘会稽鸡，不能啼’，极尽嘲笑之能事。”

&esp;&esp;“吴郡世族率先发难，贺邵因而认为自己等到了师出有名的机会。

他提笔在其后写下‘不可啼，杀吴儿’六字，随后拣选人马，奔赴世族庄园，核查顾、陆二姓役使官兵、窝藏逋亡之事，并上报朝廷，试图给顾、陆二族中数十人定罪，以杀吴郡世族之威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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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说到这里，郗归缓缓抬头，看向南烛和南星：“你们知道这件事最后是如何了结的吗？”

&esp;&esp;南星本以为这会是个大快人心的故事，此时却觑着郗归的神色，迟迟不敢开口。

&esp;&esp;南烛亦是满面担忧，恨不得拦住郗归，让她不要再因史书上的旧事牵动心肠。

&esp;&esp;郗归缓缓吐出一口气：“当时陆逊之子陆抗正任江陵都督，他听闻此事后，连夜顺流而下，直奔建业，向吴主孙皓求情。”

&esp;&esp;“孙皓同意了吗？”

南星小心地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