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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节（第4页）

&esp;&esp;沈胜的声音中透着无尽落寞，烛光幽幽，仿佛他的灵魂也随着这烛光在颤抖。

&esp;&esp;“我还记得，那天的红灯笼，从南大街，一直蔓延到沈府……我骑在马上，还想，好像是一片梅花海……”

&esp;&esp;“那天晚上，我招待完宾客，已经半醉。

待我回到婚房，我以为，她会坐在床上等我，等我用玉如意，挑开她的红罩头，我会见到最美丽的她……等着我的，却是我的下属，乌琪。”

&esp;&esp;“四十四年前，我被任命为定远将军，跟随征夷大军一起出征。

那时的我，年轻气盛，不懂藏拙，立下赫赫功劳，有了霸王将军之名。

彼时朝中有两派争吵不休，一派主战，认为应当把三蛮赶尽杀绝，斩草除根；一派主和，被称为绥靖派，认为应将三蛮的主力迁至关内与汉人为邻，教化他们的子孙后代。

我便是主和派的一员，在我的影响下，当时的征夷大将军也导向了主和一派。”

&esp;&esp;“最终，世祖决定采纳主和派的意见，迁移三蛮，鼓励他们与汉人通婚，汉化。”

&esp;&esp;沈胜喝了一口酒，继续说道：

&esp;&esp;“于是，五十三万三蛮入关，其中一名叫乌琪的处月人吸引了我的注意，他忠厚温和，哪怕是垂髫的汉人小儿独自一人朝他投掷石子，他也毫不还手，其他汉人的异样目光，更不必说。

每有三蛮闹事，其中都没有他的身影，他甚至还在一次三蛮对我的刺杀中，舍生忘死来护。

那一次，乌琪胸口中箭，险些命丧当场。”

&esp;&esp;“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，也为了给其他三蛮一个好的榜样，我将乌琪提拔为贴身护卫，全然信任着他——”

&esp;&esp;“谁知……一切只是他的卧薪尝胆。”

&esp;&esp;沈胜的讲述由平静渐到激昂，他难掩痛苦，握着酒碗的右手止不住颤抖，好像随着讲述，他重回到四十年前，又置身在红灯笼如海的那一夜。

&esp;&esp;“他从青州城我赐给他的宅邸里面，联合其他有反心的三蛮，挖了一条地道，直通沈府。”

沈胜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悔恨，“我推门而入的时候，他已经挟持茉娘，匕首就抵在茉娘的喉咙上……”

&esp;&esp;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。

&esp;&esp;恍若隔世，那只是蒙骗他人的谎言。

他骗得了别人，骗不了自己。

每一夜，每一夜，茉娘的泪水都在他眼前流淌。

&esp;&esp;然而，那一晚的真实情况却是，茉娘从头至尾都没有落泪，她只是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。

&esp;&esp;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。

&esp;&esp;否则，也无法坚持等他一个生死难料的人这么多年。

&esp;&esp;在他的厉声呵斥下，他的亲卫队队长发现了事情不对，带兵包围了整个东院主卧，数名神射手准备就绪，等他一声令下便可取乌琪性命。

&esp;&esp;乌琪并不慌张，他知道此次必是有去无回。

&esp;&esp;他操着始终洗不去异族口音的蹩脚京话，挑衅地划破了茉娘脖子上娇嫩的皮肤。

&esp;&esp;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刀尖流下。

&esp;&esp;乌琪只有一个要求，那就是让他自断一腿。

&esp;&esp;一个将军的腿，甚至比他的手还要重要。

他没了一只手，仍可以单手握剑，单手杀敌，可若他只剩下一只脚，他要如何在战场上自处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