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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橙伸出三指,手很颤,他狠狠握了下拳,又慢慢展开,摁住了师父的脉门。
不久之后他松了手,把脸埋在师父的掌心里,肩头止不住地颤抖。
丁丁双目红肿,低声说:“早两天爷爷一直念叨着想你,又不让给你打电话。
今天吃中午饭的时候,吃了一半忽然放下了筷子,我问他怎么不吃了,他笑了,头一歪,晕了过去。”
汪橙哈了一口气。
丁丁说:“当时我号过脉了……还好,不会遭罪。
现在靠液体吊着一口气,等爸妈回来再做决定。”
“爷爷年纪大了,医了一辈子人,临了不遭罪就是造化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
汪橙觉得很累,“我想睡会儿。”
很大的一瓶液体,输得很慢。
汪橙就那么坐在小马扎上,趴着床沿、偎着师父,瞅着半天嘀嗒一下的液体,睡了过去。
有梦。
梦见师父把正在翻垃圾箱的自己带回了家,做了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面,有很大的肉块儿,有很香的炸豆腐。
梦见出租屋附近的小餐馆里,师父弯着腰问自己,去我那儿干活好不好,我那里不用这么累,能学本事,还天天都管炸酱面。
又梦见师父笑着说,橙橙,我该走了。
以后对自己好点,不要那么重的心思,要常笑,别冷着脸。
少年人,该活得洒脱一点。
梦里的眼泪,不住往现实里流。
来换药的护士惊醒了汪橙。
丁丁一直坐在那儿看着他,汪橙去洗了把脸,出来时看了眼时间,已过凌晨,“你睡会儿,我守着。”
“我闷得难受,出去透透气吧。”
丁丁说。
两人坐在走廊排椅上,走廊里静得可怕,连过往的护士都轻手轻脚。
丁丁守了一天,怎能不累。
他歪头靠在墙上,“一下午,我都在想我们小时候的事情。
那时爷爷还很健康,那时橘红、陈皮,茯苓、葛根你还傻傻分不清。
你还记得你偷偷尝药吗?病了一场,把我吓坏了。”
汪橙被他的话勾回了小时候,“那时我傻。”
“你才不傻,学了两三年就知道偷看爷爷的医书。
好些繁体字不认得,出了多少洋相。”
丁丁笑了声。
汪橙没说话,回不到过去的日子里了,就如躺在里边的师父,寿数到了,任谁都无力回天。
“都回不去了。”
丁丁尾音发颤。
丁丁从小是跟爷爷奶奶长起来的,他爸妈都在国外。
早几年奶奶过世,他一直跟爷爷相依为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