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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带着他往冷宫外走去。
男孩趴在她的肩头最后看一眼那被父皇放弃的姨娘和弟弟。
他们的生活就像冬日大雪后的泥地。
白雪不再似银似光,下坠铺不尽腌臜,它只会和那些污秽混在一起,变成惹人厌烦的丑恶。
那他呢?
他现在是被万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,热了怕化了,冷了怕冻着。
可是……
“母亲。”
赵应恪颤着声叫。
“怎么?”
关若媛抱着他,一如既往温柔。
他又沉默下来,终于在一长段宫道的尽头凑到母亲的耳边问道。
“那……我是父皇的孩子吗?”
关若媛点头又摇头,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,看着它们变成白雾消散在黑夜里。
她这辈子难得对自己也诚实一回。
她说,我不知道呢。
不过呀,小恪。
“你是我的孩子,我的恪儿。”
知道这点就够了。
关若媛曾经还怀过一个孩子,就在宸妃薨、九皇子出无忧宫的那一年。
四五个月显怀的时候,赵应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感受过他微弱的生命。
那是他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。
鼓起小小的一团。
和春天一道哼着小曲儿,等到夏日就变成了一滩看不出原样的血肉。
宫女们进进出出,端着装满血水的盆和毛巾,一会儿是四肢,一会儿躯干,像一场战乱。
皇后作为嫡母前来,拉着他的手,小声安慰着他和皇帝。
清和殿里闹哄哄的,但没有人说话,除了产婆和太医,只有淑妃的哭声。
赵应恪想,母亲哭得好伤心。
他也伤心,他伤心的是他知道所有事情,知道那个小小的胎儿是被他的母亲亲手杀死的。
关若媛喝的安胎药根本不是用来巩固身体的,她服的是堕胎药。
这短暂的五个月,是她与她的小孩所有的缘分。
即使因为药效反胃呕吐,她仍旧很平静很快乐。
她会抱着赵应恪,给他的两个孩子读画本、诗文,他们还一起去听戏,每日在御花园之中散步。
她从未流过一滴泪。
直到此时,他终于彻底脱离了她的身体,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没有预兆。
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空落落。
她哭得撕心裂肺,嗓子也哑了,攥紧被子的手指快要断掉。
可是她舍不得睡过去,就像那个人在身边的时候,她从来都不舍得闭上眼。
宫里很长时间没有人敢讨论这个还未降生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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