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
医院里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的病人,向电椅或者绞架走去的罪犯,风暴中留在沉船上的水手:既然这些人还会私下里怀着一种这一切都是幻想的希望,就会有人发出一声呼唤,把他们从昏闷得无法透气的梦魇中惊醒过来;那么像娜塔丽-亨利这样一个年轻健壮的人,乘在一列开往东欧的火车上,为什么就不可以抱这种希望呢?她在暗中这样希望,并且毫无疑问,整个运牲口车上所有遭难的犹太人也都这样希望。
她是一个美国人。
这就使她不同于其他的人。
只是由于一些离奇的遭遇,以及自己愚笨的错误,她才被关进了这一列火车;第二天夜晚,火车发出呻吟,放低速度,进了群山,曲曲折折地行经树木密布的盆地和f崖夹道的峡谷,慢腾腾地穿过月光照耀下的积雪,于是那些雪花就从车轮上晶莹灿烂地散布开来,随着阵风旋舞。
娜塔丽望着外面清幽的景色,身上冷得直哆嗦,想起了她大学四年级圣诞节去科罗拉多度假的情景;当时火车攀上落基山驶向丹佛,月光下的积雪也是这样纷纷飘散开来。
她在竭力回忆美国的往事。
将来会有那么一个时刻:她是死是活,要看她是否能够盯着一个德国官员,使他停下来考虑她的这句话:&ldo;我是一个美国人。
&rdo;
因为只要一候到机会,她就可以证明这件事。
说也奇怪,她至今还保存着她那张护照。
折烂了、揉皱了、上面盖有&ldo;犹太区登记章&rdo;的护照,仍旧藏在她那件灰色衣服胸前黄星标志下的口袋里。
德国人特别重视官方文件,并不没收它,也没撕毁它。
她在巴登‐巴登时,护照被扣留了好几个星期,但是等到去巴黎时,又发还给了她。
到了特莱西恩斯塔特,她只得把它缴了上去,但是过了好几个月,有一天她发现护照放在她床上了,里面还夹着拜伦的那张照片。
也许,德国情报机关已经利用它去复制了间谍需要的证件;也许,它只是一直躺在一个党卫军的抽屉里发霉。
不管怎样,反正它还在她手里。
她知道这张护照保护不了她。
对她,或者对这列车上的任何人,国际公法已经不复存在。
然而,在这群不幸的人当中,这是独一无二的一张可以证明身份的文件;而在德国人看来,一个身穿美国海军制服的丈夫的照片还是有它的影响的。
娜塔丽把奥斯威辛想象成为一个更可怕的特莱西恩斯塔特,地方更大,管理也更严,那里不是仅有一个小堡,而是有许多毒气室。
不过,即便到了那里,肯定仍旧有工作可以做。
那里的营房可能跟这列牲口车同样糟,甚至更坏,在一般被遣送者当中,身体弱的、年纪老的、手脚笨的,也许就那样死去了,但是其余的人会去劳动的。
她准备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,拿出她的护照,叙述她在云母工厂干活的经历,介绍她在语文方面的才能,调情卖俏,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不惜牺牲她的贞操,但是她要活下去,直到被救出来。
这些想法,不管多么脱离现实,但并不纯属虚诞。
然而,她最后的希望却是一片幻想,希望有个眼光远的党卫军军官会出来保护她,为的是将来德国战败后可以利用她作为人证。
她所不能理解的是,多数的德国人还不相信他们会输掉这场战争。
由于对阿道夫-希特勒怀着信心,这个疯狂的国家还要硬干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