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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一边哭边说,含糊不清的吐字和没头没脑的话语,让她爸爸完全听不出要领所在,她一时也没办法跟他把话说明白,只是呜呜咽咽地哭。
正哭得厉害,手里的话筒突然被人轻轻拿走了,抬起泪眼一看,意外地看见诚实。
程实之前打来电话,说定晚上过来接她一起去参加追悼会,他是几时进的屋,她只顾一心讲电话,竟完全没有听见开门声。
程实接过电话后,简单地和话筒那端的苏爸爸交谈了几句:“叔叔您好……苏一现在情绪有点激动……我知道,我会照顾她的……好的,您放心吧。”
挂了电话后,他什么也不问,去卫生间拧了一把毛巾给她擦干满脸没睡,等到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,才温和地说:“追悼会已经开始了,我们赶紧过去吧。”
苏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,来到烛光追悼会现场后,却又开始雨一般落个不停。
5月19日,距汶川大地震发生已经整整七天过去了。
为了表达对汶川大地震遇难同胞的深切哀悼,中国国务院宣布,自5月19日至21日的三天为全国哀悼日。
在此期间,全国和各驻外机构下半旗致哀,停止了一切公共娱乐活动。
北京时间的5月19日下午14时28分,是多伦多时间同日的凌晨2点28分,苏一迟迟没有入睡,等待这一刻来临。
当始终的指针终于只想这个令人悲伤的时刻时,她走到窗前眺望东方,默默地流下眼泪。
在多伦多这个凌晨的深夜,遥望着东方落泪的人一定不止她一个,但是她的悲恸……
钟国还是没有找到,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,原本就渺茫的希望变得越发渺茫。
杨钢和钟国的爸爸虽然仍坚持留在都江堰寻找,但寻找的重点,已经不得不倾向遇难这一方。
这几天,钟爸爸和杨钢毫无头绪地奔走在都江堰千疮百孔的街道上,只要看到有临时停放的遗体,钟爸爸都会浑身颤抖的夺取看了一下,杨钢也面色苍白的帮着看。
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大男孩,以前从不曾经历过鲜血淋漓的生死场面,但是来到都江堰后,死亡无处不在,一路上不知见过多少死者了,根本避无可避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获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,却依然找不到失踪的亲人时,有人崩溃了:“我的女儿呀,你到底在哪?生要见人死要见尸,好歹让妈看你一眼啊!”
纵然连日来殡仪馆里天天都是不绝于耳的哭声,但这位母亲椎心泣血的嚎啕大哭,还是让很多人为之震动难过。
钟国的爸爸更是跟着老泪纵横:“是呀,就算孩子没了,也好歹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吧!”
事已至此,他的要求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。
如果注定要白发人送黑发人,那么好歹让他见儿子最后一面,只求还有抚尸痛哭的权利。
人世间最大的悲哀,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而比这更悲哀的,却是眼下这种根本就没法送。
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独子,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,渐渐长大,个头如拔节的新笋眼看着往上蹿,似乎一转眼就高过父亲,长成了一个大男孩,突然一下,说没了就没了,做父母的心如同被硬生生地剜走了。
却还练最后一面的心愿都变成一种奢望,这简直无异于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撒盐。
作为一个男人,钟爸爸强忍着不让自己像那位崩溃的母亲一样在人前嚎啕大哭,他牙关咬得紧紧的,只是一道道泪水冲出来,在皱纹深深的脸上纵横交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