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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沧海遗珠（第1页）

广州港的晨雾像团受潮的棉絮，黏在市舶使崔元礼的胡麻官服上。

他捏着鼻子跨过甲板上的呕吐物，身后八个持横刀的吏员踢开堆着的苏木香料，露出舱壁暗格的铜环——那铜环上结着层蓝莹莹的附着物，像极了三年前泉州商船沉箱里的&0t;龙涎香结晶&0t;，只是凑近了能闻到铁锈味。

&0t;都给老子撬开！

&0t;崔元礼的靴底碾过一枚滚落的&0t;和同开珎&0t;铜钱，钱面上的樱花纹路里嵌着细如粉尘的靛蓝色颗粒。

随从递来磁石磨制的验真勺，只见那勺刚靠近铜钱，钱眼就&0t;嗖&0t;地吸住勺柄——这是岭南市舶司用来检测铜料纯度的土法子，寻常铜钱哪有这等吸力？

&0t;大人您看！

&0t;最年轻的吏员举着从暗舱底捞出的竹筒，筒里装着半块烧糊的木板，焦黑纹路里隐约可见&0t;难波津磁石岳&0t;等汉字。

崔元礼的瞳孔突然收缩，他认得这是倭国遣唐使藤原清河的笔迹——四年前正是这人捧着磁髓矿觐见陛下，那矿砂在阳光下会泛出七彩光晕，与此刻铜钱上的蓝砂如出一辙。

&0t;把船主绑到桅杆上晒着！

&0t;崔元礼扯下腰间的金鱼袋砸在甲板上，袋里装着的《市舶条法》竹简哗啦啦散开，&0t;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倒腾禁运物，当咱们市舶司的磁石水雷是摆设？&0t;他转身时瞥见船舷阴影里缩着几个昆仑奴，其中一人耳后刺着的三叶草纹，竟与去年被剿的波斯海盗一模一样。

与此同时，敦煌以西的白龙堆沙漠正掀起黄风。

戍卒王二狗用陌刀尖挑起狼尸的前爪，腐肉里掉出枚磨损的银币——正面是大食哈里的头像，背面却铸着粟特文&0t;磁石之路&0t;。

队正赵大眼吐掉嘴里的沙粒，用腰间火镰敲了敲那狼头骨：&0t;这畜生肚子里怎么会有大食钱？&0t;

两人顺着狼踪找到座坍塌的烽燧，沙堆里露出的波斯银壶让赵大眼眼皮直跳。

那壶身刻着的《古兰经》章节，竟用磁砂混着水银浇筑，在暮色中泛着幽蓝荧光。

王二狗刚要伸手触碰，银壶突然&0t;咔嗒&0t;一声弹开夹层，掉出张用骆驼皮硝制的地图——上面用朱砂标着从疏勒到于阗的商道，却在标注&0t;蒲昌海&0t;的位置画了个刺眼的红叉。

&0t;不对啊，&0t;赵大眼掏出怀里的《西州图经》残卷对比，&0t;玄奘法师走的是蒲昌海东侧，这地图偏要往西绕三里等等！

&0t;他突然抓起把沙子撒向银壶，细沙竟顺着壶身纹路聚成箭头形状，直指北方的阿斯塔那古墓群。

大明宫含元殿的鎏金铜鹤香炉飘出龙脑香，太子李瑛的膝盖却被青砖硌得生疼。

他盯着父皇案头那半枚玉玺，印纽上的&0t;止戈为武&0t;四个字像是张着嘴的怪兽，要将他整个人吞进去。

&0t;太平公主当年用这招差点废了朕，&0t;李琰的手指敲着玉玺背面的云雷纹，&0t;你倒学会拿《推背图》做文章了？&0t;案几上摆着的《营造法式》被风掀开，露出夹在里面的宇文恺手稿——那幅&0t;南洋磁宫图&0t;的边角，赫然盖着太平公主的&0t;镇国太平&0t;私印。

上官婉儿捧着新译的《日本书纪》趋前，书页间夹着的倭国钱币&0t;和同开珎&0t;掉在地上：&0t;陛下请看，倭国元明天皇在和铜元年（708年）始铸此钱，其铜料产自伊豆国磁石岳，传说开采时地火喷涌，铜液自带吸铁之性。

&0t;她用银簪挑起钱币上的蓝砂，那砂粒在烛火下竟映出&0t;天皇御赐&0t;的微缩字样。

殿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，羽林军拖着个披头散的倭国僧人闯入。

那僧人颈间的磁石佛珠散落满地，珠子在青砖上滚成北斗形状，最末那颗竟裂成两半，露出里面藏着的武周&0t;天枢&0t;微雕——那是武则天为彰显威德，用铜铁二十万斤在洛阳皇城前铸造的纪念柱。

&0t;启禀陛下，此僧行囊中有《梵语磁经》残页，&0t;羽林军校尉呈上卷着磁粉的贝叶经，&0t;译出后现与宇文恺手稿中的地脉走法别无二致。

&0t;李琰的手指在龙案上敲出急促的节奏，他想起三个月前骊山磁晶碑剥落的残片，上面&0t;倭国磁髓矿&0t;的记载此刻像根钢针扎进太阳穴。

阴山北麓的突厥牙帐里，阿史那云正用骨刀在羊皮地图上刻划。

&0t;唐人在敦煌设了八个烽燧，每个烽燧底下都埋着磁石地基，&0t;她的刀尖戳在玉门关位置，&0t;就像九连环似的，只要破了其中一环&0t;

&0t;可敦！

唐人的商队又往龟兹运了三十车生丝！

&0t;斥候掀开帐帘，肩头的狼皮帽滴着冰水，&0t;不过这回押车的不是胡商，是穿短褐的匠人！

&0t;阿史那云抓起案头的磁石镇纸，那镇纸是用毗伽可汗头骨磨制的，边缘还沾着洛阳皇城的墙砖碎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