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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嘉仪怔在原地,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宋言初。
记忆里的宋家玉郎,便是在东宫夜宴上,执杯的手都未曾低过三分。
就连陛下赐酒时,他也不过是浅尝辄止,眼角眉梢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矜贵,连宫灯都要为他敛去三分光芒。
可如今......
宋言初竟愿意在教坊司众人眼皮子底下,向她弯下了从不曾折的脊梁。
没想到宋言初竟会对她这般低眉顺眼,近乎……讨好。
“听闻殿下近来畏寒,微臣......”
宋言初的声音突然哽住,似乎极不习惯这样的自称,他的指尖在袖中蜷了蜷,终是从中取出一只香囊。
“寻了些安神的香药。”
杨嘉仪顺手接过,那香囊上绣着的缠枝莲纹——是杨嘉仪年少时最爱的花样,针脚有些歪斜,显然是有人初学绣工,反复拆改过多次缝制成的。
她的指尖触到香囊内里的粗粝。
这料子不是长安贵女们常用的绸缎,而是市井坊间的粗布。
杨嘉仪抬眼看他,发现宋言初原本修长如玉的手指上,竟有几道细小的裂口,像是近日做了粗活。
“宋大人如今……还会做这些?”
杨嘉仪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粒石子投入静潭。
檐下的风铃忽然停了声响,连飘落的梨花都凝滞在半空,仿佛时光都为这一问驻足。
宋言初的睫毛颤了颤,他嘴角扯出一丝笑,那笑意中带着苦楚:
“殿下说笑了,微臣现在也只能做这些事……”
杨嘉仪分明记得,昔日的宋言初十分讲究,连煎茶都要侍女素手调香,火候也要掐准三沸。
如今再看他指节上那些细小的伤痕,倒是格外有些刺目。
看来宋太傅迁去柳州的这段时间,宋言初的日子也不好过。
“殿下。”
宋言初忽然抬眸。
那双曾经盛满星河的眼,此刻像是被雨打湿的墨玉,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恳求:
“柳州湿热……父亲年迈,恐难适应。”
话未说尽,余音已散在穿堂风中。
宋言初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攒起,目光落在香囊上的莲纹,就像在触碰某个遗忘在角落里的旧梦。
杨嘉仪的指尖轻轻拨弄着香囊上的流苏,她抬眸看向眼前的宋言初,忽然觉得有些可笑。
这样的香囊,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前,杨嘉仪都不知道自己送过他多少个。
那些精心绣制的香囊,有的被她偷偷塞进他的书匣,有的假借赏赐之名送到宋府,最终却总是不知所踪。
就像她的一腔真心,从未被他珍视过。
而如今......
杨嘉仪看着眼前这个连指节都带着采药伤痕的宋言初,忽然轻笑出声。
真是讽刺。
前世那个从不肯向她低头的宋言初,那个永远只会用冷淡疏离的眼神看着她、最多施舍一句“殿下自重”
的矜贵公子。
如今竟为了他的父亲,甘愿在她面前弯下脊梁,学着用这些他曾经最不屑一顾的手段在讨好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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