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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十七 棕树之下（第3页）

毛豆蹲下身，隔着两步远看着那只猫，手指轻轻摩挲着塑料蝴蝶的翅膀。

“它好胖啊。”

他小声说，嘴角的笑意藏不住。

花猫像是听到了，耳朵动了动，却没抬头，只是把身子蜷得更圆了。

“原来它卡在这儿了。”

毛豆把蝴蝶放进裤兜里，又看了看那根被我砍下来的树枝，突然小声说，“对不起啊，我刚才不该掰树的。”

“知道错就好。”

我把修剪刀收起来，“树也会疼的，你看它长这么大，得慢慢长好多年呢。”

毛豆点点头，蹲下去，用手摸了摸棕树的树干。

树皮糙糙的，像老人手上的皱纹。

“它是不是很老了？”

“比你爸爸岁数都大。”

我笑着说，“以前这附近还没这么多楼的时候，它就长在这儿了。

夏天的时候，好多人在这儿乘凉呢。”

他仰起头，看着层层叠叠的棕叶，阳光从叶缝里漏下来，在他脸上晃出细碎的光点。

“那以后它还会长新的树枝吗？”

“会啊，”

我指了指树干顶端，那里有簇嫩绿色的新芽，“你看，它一直在长呢。”

我们站在树底下说了会儿话，毛豆告诉我，他爸妈在外地打工，他跟奶奶住，每天放学都会来这附近玩。

“以前这树没这么挡路的，就是今年雨水多，它长得特别快。”

我把修剪下来的树枝拖到垃圾桶旁边，物业的人晚点会来收。

毛豆跟在我后面，一步一回头地看那棵棕树，还有树下睡得正香的花猫，好像第一次发现它原来这么高。

“以后走路小心点，别再跑这么快了。”

我把修剪刀放进包里，准备回家。

“林阿姨再见。”

他朝我挥挥手，转身往家属院跑，跑了两步又停下来，从裤兜里掏出那只塑料蝴蝶，举起来冲我晃了晃，然后才蹦蹦跳跳地没入了楼群的阴影里。

我提着菜往家走，路过棕树时，又抬头看了看。

风一吹，树叶沙沙响，像是在跟我说什么。

树下的花猫已经换了个姿势，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，阳光穿过枝叶，在地上织出一张晃动的网，刚才毛豆站过的地方，还留着个小小的脚印，很快就被风吹来的落叶盖住了。

晚饭前，我听见楼下有小孩的笑声。

趴在阳台上往下看，毛豆正跟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在棕树底下玩弹珠。

那只橘白相间的花猫蹲在树干上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，尾巴一甩一甩的。

他们绕着树干跑，影子在树身上追来追去，棕树的枝叶轻轻摇着，像在给他们打拍子。

我想起刚才那根被剪掉的树枝，突然觉得，有时候阻碍我们的东西，未必真的需要被彻底清除，或许只是需要轻轻一剪，给彼此都留个余地。

就像这棵树，给路人遮着荫，给小猫当窝，也给孩子们留着一片可以撒欢的天地，挺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