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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凝搪塞过婢女,回到屋里用凉水洗了把脸。
她失眠一夜,人本就昏沉气闷,难受得紧,突然又要应付那位宣亲王,她不得不逼自己清醒。
她简单披了件外裳,没让云萝跟着。
“你留下,等他来了招呼一声。
若我长久不回,就……”
楚凝沉默半晌,“就请他先回去。”
出西苑前,她留了这句话。
过穿堂,离院尚隔一厅,老远就依稀听见尽头那扇门后抑扬顿挫的唱腔。
由远及近,推开门的刹那,唱念声锣鼓声清晰震响,像捂耳的双手突然移开。
沈宅大院并不小,但容下整一戏班子也难不显得拥挤。
院里的连枝落地灯亮着,盆景全挪开了,腾出空地作戏台,一群角儿们戏妆上面,高腔唱着曲儿。
正唱到那——
山伯静坐在书斋,看见来了美裙钗。
院前头置一排太师椅。
沈叙白和沈老太太在最右两张,危坐着,神情皆凝重。
他们身后立着三五个配剑的人,显然都是王府护卫。
顾昀澈坐中间那张,一身玄金缎袍,人靠着,翘着腿,目光从唱祝英台的花旦身上斜斜掠过,落到了一旁的木门扉。
随着她走近,他勾出笑来,踩地的那只靴子跟调打着拍:“真当是……来了美裙钗。”
戏楼那回遮着面纱,是没瞧仔细,这次窥见全貌,他愈为惊艳,何为清水芙蓉,何为美人风骨,容着素妆,身无金玉,却将京师争艳的群芳都下比尘土。
楚凝停在三步远,不愿再近了。
那人注视她还是赤条条的眼神,仿佛大漠里饥渴的人发现了月泉,要占夺,要侵略。
她不舒服。
而且还要她舅舅和姥姥在刀剑前坐陪听戏,这哪里是你情我愿的拜望,分明是刀俎鱼肉。
“娥媚凤眼粉团腮,翠袄香裙花飘带……”
美色当前,这戏越顾昀澈是越听越上瘾,他慢悠悠笑道:“这折《双蝴蝶》,前半出二姑娘都错过了,是没那日的心情了?”
“王爷缘何来此?”
楚凝问得直白,不想浪费时间和他迂回。
顾昀澈抬眼望她:“当然是想见你。”
她强迫自己无视他刻意的轻佻:“既是为我,那请王爷容我舅舅扶姥姥回屋,老人家的身子骨,抵不住晚风。”
“好啊。”
顾昀澈答应得倒痛快,指节敲了敲身边的空椅,温柔对她笑:“过来坐。”
深知他不怀好意,但楚凝别无他法。
他无疑是为婚事而来,得让舅舅和姥姥避开,免被为难。
至多是,她独自留这里。
楚凝用力掐住手心,过去坐到顾昀澈旁边。
她瞅了眼沈叙白,示意他先把姥姥带走,她自己有分寸。
姥姥已是一副忍怒的样子了,继续下去势必要被这位不请自来的宣王气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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