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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990年3月29日-4月4日)
阿娣如同一袋被丢弃的破败棉絮,被粗暴地扔回了他那张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通铺。
左肩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缝里搅动,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带来一阵新的、令人窒息的痉挛。
额头上滚烫,身体却一阵阵发冷,牙齿在昏迷中咯咯作响。
那只缠满破布、在报名处亡命一搏的右手,伤口在污浊的拖行和宿舍恶劣的环境中迅速恶化。
脓血不再是缓慢渗出,而是混着浑浊的组织液,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,浸透了脏污的布条,甚至洇湿了身下薄薄的褥子。
高烧如同地狱的业火,将他反复炙烤。
洪水滔天的噩梦与报名处橡胶棍的呼啸、老张狰狞的脸、李姐逆光的身影、还有那张在空中翻滚的沾血表格,在混沌的意识里交织、撕扯。
他时而发出痛苦的呻吟,时而含糊不清地嘶喊着“表…交…交了…”
,时而又陷入死寂般的昏沉。
林秀被罚清洗全车间的厕所一周。
她瘦小的身影整日泡在刺鼻的消毒水和污秽中,双手被劣质清洁剂腐蚀得红肿、脱皮,指尖泡得发白起皱。
她只能在监工视线转移的间隙,用担忧到近乎绝望的目光,投向宿舍楼的方向。
每次看到黄毛带着阴鸷快意的笑容从宿舍楼出来,她的心就沉下去一分。
黄毛的怨毒如同阴沟里发酵的沼气,在暗处无声地膨胀。
阿娣那张沾血的表格被收走,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里。
他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挑衅李姐,却将所有的恶意都倾注在阿娣身上。
他故意在阿娣铺位附近吐痰,将脏水泼向阿娣的方向,甚至试图煽动其他工友孤立这个“不知天高地厚、差点连累大家的废物”
。
然而,阿娣持续的高烧和伤口发出的恶臭,本身就成了无形的隔离带。
时间,在阿娣痛苦的煎熬和林秀无声的担忧中,一点点滑向那个决定命运的日期——4月5日。
只剩下七天。
第三天深夜,阿娣在又一次高烧的顶点被剧痛刺醒。
喉咙干得像着火,浑身滚烫,意识却比之前清醒了一丝。
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宿舍里一片死寂,只有鼾声此起彼伏。
月光透过破窗,在地上投下冰冷的光斑。
就在这时,一个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在枕边响起。
阿娣混沌的神经猛地绷紧!
他用尽力气,极其缓慢地、如同生锈的机器般扭过头。
一个用旧报纸仔细包着的小包,静静地躺在他的稻草枕头边缘。
报纸很旧,沾着油污,却叠得方方正正。
谁?
黄毛的陷阱?监工的试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