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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大妈”
周义愣了愣,随即一本正经地喃喃说,“对喽,听你妈说,你王姨不小心烫伤脚了,我和你妈想着明天去看看她,我那天还答应送幅画呢,得抓紧画完……”
他说完,突然推着江渚往厨房的方向踉跄了两步,“愣着干嘛,快把这葱给你妈送过去,你妈急着要呢。”
江渚看了看啥都没有的俩手,苦笑一声后接过凌景途手里的轮椅,二话不说,扛着去了厨房。
而凌景途则跟着慌里慌张的周义去了一间开辟出来的简易书房。
书房里不算狼藉,勉强有能落脚的地方,靠墙一侧堆放着作画用的废弃的工具,显然还没来得及处理,往里有一书架,书架上不仅摆放着书,还安置了几件可供赏玩的笔格笔筒等器物。
房间里没有供读书写字的木桌,只有一个坐凳,放在支撑起的木质画架前。
画架周围零零散散的遍布些只画了几笔的纸张,脚步踏过时,偶尔会随风挣扎一下,但很快便又无力地渐瘦渐皱,继而等着与那些看不清面目的画作一样,被遗忘在某个尘土飞扬的犄角旮旯。
江渚扛着遭锅碗瓢盆嫌弃的轮椅又走出厨房时,凌景途正站在书房门前,面色凝重地盯着房间里忙碌的周义。
江渚现下看不到书房里的场景,一时把心思全放在了凌景途身上,所以等觉察到他目光的凌景途转头看向他时,江渚顿时便看到了凌景途脖颈处隐隐晃现的红印。
见江渚神情恍惚了一瞬,凌景途对他微微一笑,同时抬手整了整衣襟,试图盖好那圈如火如荼的殷红锁链。
江渚避开目光,局促地揉了揉鼻子,接着走到凌景途身边,扒拉着门框扫顾过书房里的一切。
正在到处寻找东西的周义见到乱瞄乱瞅的江渚,又开始不顾亲疏,为难人地问:“儿子,你去问问你妈,我那个涮笔的笔洗呢我明明昨天还用过的,今儿咋又不见了……”
“笔洗”
江渚伸手让凌景途稍稍推后,然后也不管周义大爷让他问谁妈,直接走进书房,蹲下身子收拾着满地乱七八糟的画作。
实话实话,除了挂在照相馆的那副鬼画,这房间里所有的画作没有一副是江渚能欣赏的,不是勾勒的一些不规则的线条,就是用染料涂抹的一些零碎的图案,乍一眼看上去,连天马行空的涂鸦都不算。
然而当江渚麻利地收拾着这些画纸时,一旁的周义突然变得有些急躁,甚至开始翻腾书架上蒙尘的书籍,不管不顾地扔在地上。
“猪兄,书架上的小碗。”
听到凌景途的急声提醒,江渚站起身,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,不声不响地打量过书架上的器物。
而凌景途所说的小碗,正是周义心急火燎要找到的水绿陶瓷笔洗。
可不等江渚将笔洗拿起来,快将整个书架翻空的周义忽地一把拿起笔洗,并转身将其爱惜地放在坐凳上,自己则蹲在画架前,开始准备作画的器具。
趁着周义还认他做儿子,江渚与凌景途对过眼神后,轻轻挪动着步子靠近坐凳。
但凌景途见江渚凑近他眼中死气翻涌的小碗,禁不住忧忡地往前踟蹰了一步,可由于他手腕及脖颈处的剎那火燎般刺痛,他只稍微一动便无意间撞到了门框。
随着清晰的木响将周义的目光吸引过去,江渚忙不迭地拿起笔洗,里里外外细瞧着。
只是他并不懂这些既实用又能把玩观赏的文房器物,只认得这是文人洗涮毛笔的器具,而周义的这个笔洗底部雕刻有一个三兔共耳的图案,三只简单描刻的兔子互相追逐,生生不息,又代表着循环往复的前世今生来世,另外,三只耳朵围拢的中间区域还镶嵌有一个红色的石头,恰成三角形状,毫不违和地嵌在笔洗底部中央。
随即,当胆大的江渚准备伸手摸一摸底部的这块红石时,一旁转过头的周义忽地伸出了手。
杵在门口的凌景途一看,当即移身将江渚往后带离了两步,并戒备地盯着拿过笔洗的老大爷。
周义拿过笔洗后,只是往里面倒了些水,接着笑了笑对江渚说:“这是你妈给我的,说是她家的传家宝……对喽,你妈呢?你妈去哪了?”
江渚小心翼翼地问:“您找她……做什么?”
遗忘
听到这句问语,周义执笔的手一顿,接着焦灼地四处环顾着,像是在寻找什么。
然而除了满地狼藉无力的画纸,他什么都没有寻到,于是便继续用空茫的眼神看着被凌景途护在身后的江渚,不安地絮絮叨叨:“你妈呢?你妈去哪儿了……她的生日快到了吧,我想着送她一幅画,她可喜欢我画她了,那我这次还画她,我画她……我画她……”
江渚没有应声,他按下凌景途横在他身前的手臂,并顺势握住凌景途显红的手腕,而就在触碰的剎那,他忽地感觉到那种犹如烫烙在魂魄上的灼烧痛感,禁不住稍稍缩回打颤的手。
凌景途警惕地盯着挥笔乱画的周义,他没想到江渚会碰他手腕上的东西,现下见江渚惊恐地看着他,他急忙把手拢回来,继而往下拉扯着衣袖,慌促把手藏在袖口中,躲闪着眼神说:“你别碰。”
这三个字在江渚听来,竟比画纸上肆意泼洒的染墨还令人难以了会其中的意味,以至于他垂眸咂摸一番,才勉强压住对一人的心疼,挖出了凌景途话里面裹撷着的殷切关怀,以及掺杂的寥寥怪责。
自校区的事发生之后,江渚还没来得及查探凌景途身上锁链的秘密,或者他还在等着凌景途有一日会把那些埋藏心底的故事告诉他,不过此刻这锁链焚心也好,灼骨也罢,他既然敢握紧凌景途的手,就没有打算放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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