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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贝马斯放下文稿,双手交叠放在微凸的腹部,轻轻叹息一声,带着一种混合了怀念与忧虑的复杂情绪。
“克里斯汀娜,李,想想我们脚下这座城市,几个世纪前,商人们在这里交换货物,也交换思想,法兰克福的咖啡馆也曾是孕育批判精神的温床。”
“那是物理空间赋予的‘在场感’,人们面对面,看着对方的眼睛争论,谎言和轻浮的言辞更容易被戳破。”
说着说着,他目光变得深邃,“现在呢?我们有了一个无比庞大的‘数字广场’。
李研究的那些虚拟礼物、点赞、分享,它们确实在构建新的连接,新的声望体系,甚至是新的权力网络。”
“这很有趣,布尔迪厄的资本转化理论在这里找到了新的舞池。
一个前所未有的、去中心化的、民主的公共领域?听起来很美,不是吗?”
“但事实呢?”
克里克特接话,面无表情。
而刚想张嘴的小李又被打断,只好搓着手。
“我看到的,是把你引向和你想法一致的人。
争论?常常变成标签化的互掷泥巴。
共识?变得比在物理世界里达成还要困难百倍。
信息的极速传播,往往伴随着理解的退化和情感的极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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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乐想起论坛里,留言板里那些瞬间爆发的、毫无建设性的骂战,深有感触地点点头。
“是的,教授。
在我的观察中,理解似乎不再是目标,战胜对方才是。
真诚性常常让位于表演性,开始出现为了吸引流量关注、巩固圈层认同,编造的故事,似是而非的流言等等。”
“而真实性在变得格外脆弱,阴谋论和假新闻有时比真相跑得更快。
人们变得更盲目下结论,站立场。”
哈贝马斯赞许地看着李乐,“瞧瞧,你抓住了关键。”
“关键?”
“是,交往行为的灵魂,追求理解,在这个数字广场上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。”
“过去,我所强调的,通过理性对话达成共识的理想言语情境,其前提,参与者愿意并且能够基于更好的论据,修正自己的立场。”
“但是在匿名性、碎片化传播和一种有意的操控下,变得岌岌可危。”
哈贝马斯摊开手,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幽默,“我这个老派的理论,是不是快被你们的数字陨石撞碎了?”
“不完全是,尤尔根。”
克里克特难得地放缓了语气,“我和李乐都觉得,你的诊断依然精准。”
“哦?”
哈贝马斯看向李乐,眼神里那意思,你来说,别总让这老太太嘚吧嘚,嘚吧嘚。
李乐笑了笑,说道,“这是系统,比如资产、权力,现在还要加上算法逻辑,对生活世界,那个我们日常交往、共享意义、基于理解的世界,一种更深层次的殖民化。”
“社交平台,它们看似是公共领域,实则更像一种新型的、半公半私的、被商业逻辑和系统法则深度渗透的混合体。
它们提供表达的空间,却未必提供理性沟通的土壤。”
哈贝马斯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,“半公半私,是的,李,这个描述很妙。
它们模糊了边界,让私人情绪、未经反思的观点像洪水一样涌入公共讨论的空间,冲垮了理性对话的堤坝。
我们获得了表达的形式上的平等,却可能失去了形成公共意见的质量和力量。”
李乐一愣,随即恍然,“您是指,集体理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