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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他们分别两年后第一次清醒地面对彼此,裴术的拳头不硬了,像棉花一样打在覃深的肩头,她破皮惨白的嘴唇不停地抖,她问他:“你凭什么认为,我不需要你?我应该活下去?”
覃深能感到裴术剧烈的痛苦,那种痛苦如岁月一般冗长,像缝纫机的针眼,密密麻麻匝进他们的人生轨道中。
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话,覃欲舟在门外,不清不楚地听着,一直没有离开。
他妄想这一幕已经很久了,他不想错过见证他们古尽甘来的时候。
裴术出院后,陪覃深去做了检查,杨巾嵘医生告诉他们,覃深最多可以再撑两年,他也会尽全力让他可以像正常人那样再活两年。
只有两年,裴术却像个孩子一样高兴,她去菜场买了好多菜,伸手接过老板手里的塑料袋时,手腕上刀割的伤口露出来,她不是故意的,老板却在她的布袋里多放了一颗白菜:“裴警官,辛苦了。”
回到家,覃深从他手里接过布袋,在她鼻尖轻吻。
裴术会别开脸,假装觉得他矫情,但弯弯的眼睛却暴露了她其实很高兴。
覃欲舟幻想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该是何等面貌,有幸得见,他感恩老天的厚道,给了他们一个有得可回忆的后半生。
裴术把两年当十年过,每一分都填满,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命运之神,覃深额外获得了几年的时光。
就这样,几年又几年,覃深和裴术在偷来的时间里安稳地熬过了残酷、虚妄的环境。
覃欲舟从未这样感激,他能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中成长,考上理想中的专业。
他远走他乡,临行前最惦念的就是父母,他们却那样平静自如。
经历了一些事,他们不再拥护咆哮式的交往,他们越发沉着地面对所有事,这让覃深感到放心。
津水这个小地方的两个平凡人,似乎颠覆了固化的人生,每一步都踩在了罗马路之外的土地,他们好像不能到达终点,但他们不在乎,他们只想这一路上有热爱的人陪伴。
覃深在偷来的这段年华里,教了裴术一首又一首古代诗,裴术还是最喜欢《赠汪伦》那一首,她尤其喜欢那一句,桃花潭水深千尺。
她觉得,覃深就是从那桃花潭里生出来的人,深不可测,勾引着她不要命地探索。
覃欲舟归国那一年,覃深和裴术的生命都走到了西边。
久卧病榻,两人早没了他们那个年纪该有的生命力,眼角的灰斑和法令细纹不留情面地述说着他们的身体状况,他们时常笑着的嘴角却像是在反驳,其实他们过的很好。
是啊,还是那么美丽、俊朗。
有一天清晨,阳光如火,覃深和裴术手牵着手出了疗养院。
去了哪儿没人知道,也没人问,裴警官一生可靠,是课本里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人,他们不能像看贼一样看着她。
那一条沿河的道路,落满了白雪一样的浓霜,土道一直延伸至津水的边界,春山岗。
那是一座无人问津的山头,他们曾开玩笑说要死在那片山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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