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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智诚发现,共军的战场补充似乎有一个潜规则:战后的俘虏通常不会分配到曾经交锋过的单位中去。
比如参与攻击杨围子的是中野9纵27旅,而来自这个战场的&ldo;解放战士&rdo;就补给了与杨围子没有关系的26旅‐‐蔡智诚当然不会想到这个貌不出众的9纵26旅后来居然能够成为新中国空降部队的主力(15军第44师),而他如果可以及时醒悟的话,几乎有机会成为这支&ldo;土共武装&rdo;的第一位&ldo;伞兵人才&rdo;。
在当时,蔡智诚完全不曾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,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俘虏兵们排成了新的行列,看着他们摘掉了头顶的帽徽、领取了新的身份牌。
解放战士的识别标志不过是一块小小的布片,上面写着部队番号和个人的名字,这东西本来应该是缝在衣服上的,但现在却已经来不及寻找针和线了,新战士把&ldo;身份牌&rdo;揣进兜里就踏上了战场,他们一个个激动地振臂高呼:&ldo;打杨四麻子去!
打杨四麻子去!
&rdo;
那时候,淮北一带的村落大都没有正规的地名,通常是以当地富户的名号作为地理上的代称。
蔡智诚不清楚这&ldo;杨四麻子&rdo;的具体位置,但他心里明白,那个地方距离双堆集一定很近,他知道,黄维兵团的末日已经指日可待了。
忠义集的俘虏兵们走了,就象他们来时一样的匆忙。
空旷的场地上,灰溜溜的蔡智诚显得特别孤单。
辛国良主任还在路口向别人询问着什么,他显然并没有完全打消对这个&ldo;文化人&rdo;的怀疑。
路口上聚着一群支前的民夫,听口音是宿县当地人。
&ldo;须县斯校(宿县职校)?莫望见过,不知晓&rdo;
辛主任立刻召唤蔡智诚过来接受审查:&ldo;根本就没有宿县职校,你到底是做什么的?&rdo;
&ldo;怎么会没有职校?有的!
我和彭先生出来搞田野调查,他是个老头,给桑树治病的……&rdo;
&ldo;哦‐‐知晓知晓,彭老夫子,胡子煞白,咋呼(号召)把水塘填土改种桑叶的那个,讲做可以治大肚子病。
咦哟!
你跟他是一群的&rdo;
&ldo;对对对,我跟他是一群的……&rdo;,蔡智诚这才明白,彭晋贤推行蚕桑的目的是为了防治血吸虫。
安徽北部是血吸虫病的高发区,如果彻底实施&ldo;土改旱&rdo;、把水田变成桑林,确实可以大面积地消灭钉螺。
但问题是,在战事频繁的年月,这样的办法其实很难实行,因为水田种稻可以见缝插针、一季就能获收成,而桑林养蚕却需要好几年的培育时间,一旦遇到打仗就全部报销了,所谓&ldo;种水田大肚子,种桑叶饿肚子&rdo;,更何况当时的老百姓并不相信大肚子(血吸虫病)与钉螺之间有什么关系,所以大家都把这位鼓吹&ldo;毁田造林&rdo;的老头当作了瞎胡闹的&ldo;妖业蛋&rdo;,彭先生的蚕桑理想也就成了一相情愿的空中楼阁。
乡民们对彭晋贤的评价并不太高,但这依然可以从侧面证实蔡智诚的&ldo;学者身份&rdo;,于是,辛主任很快就给&ldo;蔡先生&rdo;出具了证明信、发放了路条,并且略感歉意地说:&ldo;让你受委屈了。
昨天开饭的时候,别人都在抢,只有你一个人站得远远的,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个吃饱了不觉得饿的国民党官僚……&rdo;
蔡智诚这才知道,矜持傲慢的本性差一点就让自己暴露了身份。
宿县解放了,当时是中原野战军的后方。
根据安排,蔡智诚应该跟着支前的队伍回宿州去,但有意思的是,那帮民夫们却在跟管理员吵吵嚷嚷,一个劲地要求继续留在前线。
淮海战役期间,支前的民夫主要承担&ldo;运输&rdo;和&ldo;担架&rdo;两项任务。
运输人员分为三类,&ldo;挑夫队&rdo;随军行动,每副担子50斤;&ldo;小车&rdo;(独轮车)承载200斤,车上装的是军粮;而&ldo;大车&rdo;(畜力车)的载重量都在千斤以上,由武装押运,主要负责输送弹药。
运输队的成员大多从老解放区远道而来,而担架队的队员则是新近翻身的本地民众。
每副担架配备三人,每支担架队有十八副担架、大约五六十人,这些担架队也分为两拨,一拨负责把战场上的伤兵抬到转运站(前方医疗所),叫做&ldo;前线队&rdo;,另一拨再把转运站的伤员抬到后方医院,叫做&ldo;二线队&rdo;,通常情况下,这两拨任务是轮换着执行的。
可忠义集路口上的这支担架队却不愿意进行轮换,他们已经在前方忙碌了三四天,依然不肯转为二线,&ldo;按窝(很快)就捉黄维了,等捉到黄维再回去&rdo;,&ldo;我们吼吼的出死力,现在换别人不吱拉声摘果子,不中不中!
&rdo;
管理员来来回回地做工作,说干二线和干一线都是同样的重要,但民夫却有自己的主张:&ldo;瞎迷糊喽!
谁不晓得前线立功好光荣!
&rdo;,闹到最后,还是转运站的站长出来说了话,保证北线围歼的时候一定请他们去收尾,民夫们这才意犹未尽的勉强点头:&ldo;也熊也熊,这边只瞎一个兵团,北边却有两个,我们蹬歪蹬歪、正好捉杜聿明去……&rdo;,那口气仿佛人家蒋委员长的得意门生、国民党军的王牌战将就是他们水缸里的王八,可以手到擒来似的。
民夫们的乐观情绪是有根据的,转运站内外的热闹景象就是人民军队战无不胜的标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