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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足浑氏绝望地回到寝殿,却见俩人正头挨着头下弹棋,她不由得又喜又怒,“你们跑到哪去了!”
短短几个字,才出口就走了调,可足浑氏将灵徽搂到怀里,失声痛哭。
一场危难提醒了她,她撑起的这片与世无争的净土,很快就要不存在了。
她早就厌倦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,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,胡人打汉人,胡人打胡人,汉人打汉人……没完没了。
她想过,城破之时绝不茍且偷生,只是可怜自己的灵徽,可怜的灵徽,她才五岁,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抱有好奇,对即将到来的大难一无所知。
母后哭,灵徽也哭,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感觉很伤心。
看见灵徽哭,灵奴也开始抽泣,可足浑氏抬起头,看了他一会儿,终究没有吝啬她的慈悲,将这可怜的汉家小郎一并纳入了自己的怀抱。
……
初冬的红日在温柔的晚雾里收敛了它的光芒,看起来像是一枚圆圆的卵黄,它安稳地降落在遥远的邙山脊上,顺着山脊缓缓滑落。
暮色之中,悬河水淙淙地流向四野,在冰冻的土地上结成一层坚冰,无数人听着水流声和结冰的细微脆声喜极而泣。
谢候也松了一口气,邺城幸免于难,不是他的功劳,他没那么大的本事,除了他阿姐,这世上再没第二个人能降得住李勖。
第153章第153章
营盘四周相继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,暖黄的光晕照亮了中军大帐前空出的一片雪地,一左一右各有两行足迹向此处延伸,足迹的交汇处,一身硬甲的将军双膝跪地,头深深埋在身前人柔软的怀抱里,女郎手臂合围,将他紧紧拥抱。
无论是周围的汉军还是城头的鲜卑军,都在夜色里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幕。
人世间最平凡的悲痛跨越了种族的隔阂和身份的差异,无论胡人还是汉人,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微末小卒,他们在这一刻分享了共同的心伤。
上官风手里端着药碗,止步在不远处,身后跟着谢候。
谢候问她:“他们说什么了,你听到了么?”
“对不起。”
上官风轻声回答,“他们一起向对方说,’对不起。
’”
隔得很远,她其实也没有听清,只是透过他们的神情,猜到了这句话。
李勖在韶音的怀中哭得像个孩子,他一遍遍地对她说“对不起”
,韶音的手悬停在他头上,探出去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。
那一头被她无数次抚摸过的黑韧头发,在洛阳一战后染上了永远不能消融的风霜,她的郎君竟然有了白发。
他在她心中有千面,沉稳兄长,温柔郎君,铁骨英雄,宽厚阿父……没有哪一面与脆弱相关。
他六亲缘薄,灵奴是他唯一的寄托,韶音心如刀绞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……是我没有看好咱们的孩子!”
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这句话,她总是在说“都怪你”
,李勖也总是笑呵呵地回答说,“对不起。”
这一次,他回答说:“都怪我。”
韶音泣不成声,拼命地摇头,“那是个意外,是一场噩梦。”
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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