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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太医年纪不大,脉却看的极准,把脉后只沉吟了半刻,便下笔写方子,“贺尚书是北人,不耐舟船,再加上平日忧思过重,有些头风眼晕。
平日轩窗不要紧闭,多放些清风进来,要是晕得很了,嘴里再含一点青梅蜜饯。”
“谢过。”
贺熙朝向他点头示意,下人又按照京中规矩给了林杏春一个荷包。
“对了,”
林杏春也未推辞,“侯爷似乎带了个乐坊,尚书可向他借一两名善琴箫的,不妨多听听清心曲一类,或可缓解此疾。”
贺熙朝显然不欲劳烦沈勋,听闻此言笑笑也便过去了。
他这一倒,难免惊动沈勋与钱循等人探疾,关切一番也便各自回了。
到了夜间,竟然又有丝竹之声,众人正觉得广陵侯太不明事理,却发觉原本有如呜咽的箫声变得悠远绵长,箫曲不似潇湘怨、昆仑奴这等时兴曲子那般哀怨婉转,而是一扫颓丧幽怨之气,别有一番旷达,果有凝神静气之效。
贺熙朝挣扎着起身,打开轩窗,迎上扑面而来的浩荡春风,只觉胸中浊气都被一一洗净,再抬眼看去,前几日灯火通明的侯府舟船今日却是漆黑一片,也不知这箫声从哪一间舱房内传出。
也不管此人能否看见,贺熙朝遥遥拱了拱手。
恍若回应一般,箫声愈大,甚至压过了波涛汹涌。
“尚书大人。”
钱循从舱内出来赏月,见贺熙朝正凭栏听箫,赶忙打招呼。
贺熙朝见他,微微点头,“你我同朝为臣,以表字相称便好。”
钱循点头应了,“似乎这吹箫者并非昨日那人?”
“确实,坊间有说法,相由心生、字如其人,殊不知曲中亦有真意。”
贺熙朝驻足听了会箫声,“那洞箫曲并不如何纯熟,还借了昨日渔夫的几段吟唱,应是方才临场而作,再细听这箫声韵律与潮水击打颇为契合、相谐相生,若无十年八载的功底,决不可得。”
贺熙朝少年时也是个飞鹰走狗、吟风弄月的贵家公子,于音律之道也颇为精通。
只可惜后来痛失所爱、家中变故,才慢慢成了个冷面冷心的孤臣煞星。
钱循凝神细听,赞同道:“确有飘然出尘、逍遥物外之感。”
贺熙朝阖上眼,跟着箫声和潮汐调息,半晌后才睁开眼,“此人城府颇深,难以捉摸。”
还未说完,就听箫声渐渐止歇,转瞬之间,除去江水拍岸、飞鸟啼鸣,一切归于静寂。
之后四日,每夜那人都会吹奏箫曲,直至他们抵达扬州。
本来按照贺熙朝的计划,他们打算与侯府在扬州分道扬镳,直扑松江。
大概还是承了侯府的情,贺熙朝决定在扬州停留数日,也算是给侯府助拳。
侯府众人自回侯府,贺熙朝则一边继续按察军务,一边受帝后之托,去大明寺上香。
无所事事的钱循自然只能走街串巷,顺便打探打探消息。
钱循想起当时四美图上有个叫做秋娘的,如今似乎仍在扬州,听闻嫁作商人妇,便派亲随一路打听着。
他本以为这秋娘嫁人后会对往事有所避忌,但想不到她爽快地一口答应了,还主动约了钱循会面。
相约之地是个不甚出名的茶楼,想着她到底是个妇道人家,总归要避嫌,钱循便只带了两名亲随前去。
眼前的女子穿着寻常富户多见的绫罗,头上戴了一两根金钗,虽略显富态,但仍能看出年少时的绮丽。
“贱妾见过御史大人。”
这般的花魁饱读诗书,也都见过世面,故而礼数尚算周全。
钱循和气道:“劳烦潘夫人亲自走一趟。”
秋娘细声细气道:“事涉姐妹死因,哪里敢称劳烦。
倒是大人不以风尘女子为卑贱,四处奔走查访,贱妾代泉下二姐妹谢过大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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