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蒸汽裹挟着铁锈味在厂房里横冲直撞,我裹紧泛白的工装,在压力表前驻足。
表盘上猩红的指针正咬住10pa的刻度,像条蛰伏的毒蛇。
这是我守着锅炉的第五个年头,从每月一千八百块熬到三千六,工资翻倍的喜悦,却总在翻开家庭账本时化作一声叹息。
老婆的类风湿愈发严重了,晨僵发作时连端碗都成奢望。
请的钟点工阿姨每日来做两餐,每月工钱就像块吸饱水的海绵,沉甸甸压在心头。
老母亲的降压药、女儿的学杂费、人情往来的份子钱,如同密密麻麻的针脚,将本就微薄的收入缝补得千疮百孔。
可即便如此,每年除夕,我总把给小辈的红包攥得温热——大哥走得早,他那孩子寄养在姥姥家,总觉得该替九泉之下的兄长多照拂些。
八月十五单位发的肉类礼盒,过年时沉甸甸的粮油,我都原封不动往大嫂家送。
掌心贴着冰凉的铁皮饭盒,看着孩子蹦跳着接过礼物,忽然想起老人常说的“血脉相连”
,大概就是这般沉甸甸的牵挂。
归乡的路像条九曲回肠。
凌晨五点摸黑出门,踩着结霜的石板路赶头班公交。
车厢里混着柴油味和困倦的呵气,摇摇晃晃四十分钟后转乘城乡巴士。
车窗外的杨树光秃秃指向苍穹,枯叶扑簌簌砸在玻璃上。
到了县城汽车站,还得再等整点发车的乡镇公交,金属座椅冰得人直打哆嗦。
有次大雪封路,我在站台跺着脚等了三个钟头,睫毛上结满冰晶,远远望见熟悉的村落轮廓时,竟比收到工资还欢喜。
可讽刺的是,每次归家,手机就像被施了魔法,维修电话、检查通知此起彼伏。
邻居调侃我是“移动的维修站”
,我却苦笑——不回家时岁月静好,一转身便成了救火队员。
锅炉房是座永不停歇的钢铁巨兽。
甲方的冷库需要蒸汽解冻冰盘,成排的冻鱼在氤氲热气中褪去霜衣,刀锋划过鱼腹的脆响混着咸腥气钻进鼻腔。
职工食堂的蒸笼总在清晨六点准时喷发白雾,麦香裹挟着酵母的微酸,是一天里最温暖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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