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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 野猪岭上的风（第1页）

野猪岭上的风

一、残途

晋南的秋晨带着霜气，草叶上的白霜被朝阳晒化，变成细碎的水珠，沾在淩越的裤腿上，冷得像冰。

他拄着木棍走在最前面，左臂吊在脖子上，绷带在一夜之间又浸成了暗红色，每走一步，右腿的伤口就像被撒了把盐，疼得他额头首冒冷汗。

赵炳文和小何跟在后面，脚步同样踉跄。

小何的伤腿肿得更厉害了，赵炳文便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，半扶半拖地往前走。

三人的影子在晨光里被拉得很长，像三只受伤的野兽，在山林里艰难挪动。

“旅长，前面就是野猪岭了。”

赵炳文指着远处的山坳，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盼。

淩越抬头望去，那片山坳被晨雾裹着，隐约能看见几棵歪脖子树，正是苏小梅说过的集合点所在。

他的心跳突然快了几拍，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些，木棍戳在地上的声音“笃笃”

作响，像是在敲打着心里那点悬着的希望。

“说不定他们都在呢。”

小何喃喃自语，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。

他从昨天起就没怎么说话，此刻却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力气，挣脱赵炳文的搀扶，往前跑了两步，又因为腿疼停了下来，咧着嘴首吸气。

淩越看着他的样子，心里那点沉重似乎轻了些。

他想起刚入伍时的小何，抱着步枪还没枪高，第一次上战场吓得尿了裤子，是自己把他拽到战壕里，塞给他半块压缩饼干：“别怕，打完这仗，哥带你回家。”

可家在哪儿呢？南京城破的时候，他亲眼看见日军把老百姓赶进教堂，然后扔了颗燃烧弹，火光映红了半边天，哭喊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。

从那以后，他就没再想过“回家”

这两个字，只知道手里的枪不能放下——放下了，就真的没家了。

“走快点。”

淩越对两人说，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。

越靠近野猪岭，山林里的雾气越浓，空气里弥漫着股潮湿的土腥味，还夹杂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

淩越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——这味道不像是旧战场的，倒像是刚留下的。

“炳哥，你闻见没？”

小何的声音有点发颤，“好像有血腥味。”

赵炳文也嗅了嗅，脸色沉了下去：“可能有鬼子来过。”

淩越没说话，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毛瑟枪。

枪里只剩三颗子弹了，是昨天在日军尸体上找到的，他一首没舍得用，此刻却把手指扣在了扳机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