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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最后的血 四行残阳（第1页）

硝烟像裹尸布般盖在罗店镇东的断墙上，最后一缕夕阳挣扎着穿过云层，给西顶沾满血污的35钢盔镀上了层惨淡的金。

凌越靠在炸塌的土墙根，左臂的绷带早己被血浸透，黏糊糊地贴在肉上。
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和干涸的血痂，那把中正式步枪的枪托被他攥得发潮，上面还沾着半块模糊的脑组织——是刚才拼刺时，从一个日军曹长头上溅下来的。

“连长水”

苏小梅的声音像破锣，她跪在离凌越三米远的地方，怀里抱着个空了的水壶，右脸颊的伤口还在渗血，血珠顺着下巴滴在胸前的急救包上。

那包原本雪白的纱布现在黑红一片，只剩下最后半瓶碘酒，瓶身被她攥得变了形。

刚才为了拽回一个想冲出去捡步枪的伤兵，她的后背被日军的机枪子弹擦过，此刻每动一下，后背的血就会透过粗布军装渗出来，在地上洇出小小的红痕。

“没水了。”

凌越的声音哑得像砂纸，他朝旁边努了努嘴。

那里躺着赵石头的尸体，副连长的手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，肚子上的刺刀口裂着，里面的肠子混着泥土流出来，把那截西北军的旧绑腿染得不成样子。

石头最后喊的是“掩护连长”

，然后就像个麻袋般倒了下去，手里的刺刀还插在一个日军的喉咙里。

陈小五蜷缩在断墙的拐角，右腿的伤口己经不再流血——血大概流干了。

少年把头埋在膝盖里，肩膀一抽一抽的，怀里死死搂着那个磨破的挎包。

凌越知道里面有什么：半截铅笔，一张画着歪歪扭扭小人的家书（收信人是“俺爹俺娘”

），还有块被血浸透的怀表，是周老栓牺牲前塞给他的。

老兵中了三发机枪子弹，倒下去的时候还在喊“掷弹筒左边”

，声音被自己的血呛断在喉咙里。

离他们最远的是李大海，这个河南来的庄稼汉正背对着他们，蹲在日军的尸体堆里翻找。

他的左臂被刺刀划开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，此刻用一根撕下来的绑腿胡乱勒着，勒得太紧，脸色白得像纸。

凌越看见他从一个日军尸体的口袋里掏出个铁皮罐头，用刺刀撬开，里面是几块发黑的饼干。

他没吃，转身一瘸一拐地走过来，把罐头往苏小梅面前一递，声音木然：“妹子，吃点。”

苏小梅摇摇头，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，不是哭，是无声的淌，顺着脸颊的血痕滑进嘴里，又咸又腥。

她数了数周围的尸体，从28到8，再到4，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张熟悉的脸：王铁柱最后举着空机枪喊“俺媳妇还在等俺”

，李根生塞给她的压缩饼干还在她裤兜里，硬得像石头

“鬼子退了？”

陈小五突然抬起头，眼睛肿得像桃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