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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陌路相逢（第1页）

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，散在东进的荒路上。

凌越的两百残兵踩着结霜的土路，脚步声在寂静的旷野上格外清晰。

广西兵的草鞋磨穿了底，用破布裹着脚；广东兵的短裤上还沾着地道里的泥；学生军的校服外套早就没了，穿着缴获的日军呢子大衣，袖口长过了手指；德械师的士兵们最显眼，35钢盔虽然大多带伤，却依旧在雾里泛着冷光，只是军装破烂得像挂在身上的布条，风一吹就露出里面缠着绷带的伤口。

“团长，前面有个村子。”

陈小五的声音从队伍前头传来，少年的百式冲锋枪早就没了子弹，此刻背着一支捡来的三八式步枪，枪托还缺了个角。

他指着雾里隐约的屋顶轮廓，“烟囱冒烟了，好像有人。”

凌越的脚步顿了顿。

东进三天，他们绕开了日军的三次巡逻队，靠着挖野菜、偷日军的粮车（代价是三个广西兵永远倒在了粮车旁），勉强维持着体力。

越是靠近日军核心地带，村庄就越稀疏，偶尔遇到的，也都是空无一人的废墟，能看到冒烟的村子，还是头一个。

“李大海，带一个班去侦查。”

凌越压低声音，“小心点，别惊动里面的人。”

“是！”

李大海拍了拍怀里的歪把子机枪——这挺枪早就成了摆设，子弹在地道战时就打光了，此刻更像个象征，“跟我来！”

七个士兵跟着他，猫着腰钻进雾里，很快就消失在通往村庄的土路上。

剩下的人原地待命，士兵们靠着路边的枯树坐下，有人掏出怀里的半截红薯啃着，有人用刺刀刮着步枪上的锈，还有人把冻僵的手凑到嘴边哈气，白雾在脸前散开，又被风吹走。

苏小梅蹲在地上，给一个脚冻裂的学生军包扎。

姑娘的药箱早就空了，只能用烧过的布条（据说能消毒）裹住伤口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器。

“忍忍，”

她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点沙哑，“过了这阵子，到了安全地方，我给你找凡士林。”

学生军咬着牙点头，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——不是因为疼，是因为他知道，这乱世里，“凡士林”

三个字，和“安全地方”

一样，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。

半个时辰后，李大海的身影出现在雾里，他挥手示意“安全”

，身后却跟着两个端着枪的士兵。

“团长，是自己人！”

李大海的声音带着点兴奋，又有点复杂，“也是德械师的弟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