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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陌路相逢（第4页）

“江湾”

凌越的心里咯噔一下，他知道江湾的战况有多惨烈，日军动用了重炮和坦克，88师的阵地一天之内易手三次，每次都是用尸体堆出来的。

“别提了。”

叶浩摆了摆手，像是想甩掉那些不好的回忆，“我们连守在江湾的一个小高地，日军的炮弹跟下雨似的，打了一天一夜，阵地都被削平了半截。

最后撤下来时，两百多人的连，就剩七十多个，路上又遇到鬼子的追兵，拼掉了三十多个，才逃到这儿，本想歇歇脚，没想到能遇到你们。”

“我们也是往东边走。”

凌越说，“想绕到日军的核心地带，看看能不能干点什么。”

“干点什么？”

叶浩挑眉，“日军的师团部就在东边十里地的镇子上，据说佐藤一郎的指挥部也在那儿，兵力至少一个联队，还有重炮营，你们这点人”

他没说下去，但意思很明显——这无异于自杀。

“我们知道危险。”

凌越的声音很平静，“但总不能一首逃。

你也看到了，淞沪会战打到现在，我们退得越多，鬼子占的地方就越多，弟兄们死得就越惨。

与其被鬼子追着打，不如拼一把，就算死了，能给前线的弟兄们争取点时间，也值了。”

李大海走了过来，他的怀里抱着一捆刚捡来的柴火，闻言大声道：“叶连长，凌团长说得对！

我们398团的弟兄，从蕴藻浜打到嘉定，早就把命豁出去了！

能拉几个鬼子垫背，不亏！”

“我们粤军也不怕死！”

伍班长拄着断枪，瘸着腿走过来，“只要能打鬼子，去哪都行！”

“还有我们广西兵！”

马老三拍着胸脯，络腮胡抖动着，“杀一个够本，杀两个赚一个！”

两百残兵的声音渐渐汇在一起，虽然疲惫，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，像一堆快要熄灭的火，被风一吹，又冒出了火星。

叶浩看着他们，看着那些布满血丝的眼睛，看着那些缠着绷带却依旧挺首的脊梁，看着那个抱着药箱穿梭在伤兵中间的女卫生员，心里那根紧绷的弦，突然松动了。

是啊，他们早就该死了。

在江湾的高地上，在闸北的废墟里，在昨天的林子里，他们有无数次机会死去，却偏偏活了下来。

活着干什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