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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四句诗像投入静湖的石子。
彭晓惠一直平静如水的眼眸深处,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惊诧涟漪。
她微微坐直了身体,审视着我:“关县长这诗……意有所指?”
我迎着她的目光,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,将球踢了回去:“诗无达诂。
仁者见山,智者乐水。
怎么理解,全凭……心意。”
短暂的沉默后,她唇边那抹淡笑重新漾开,却似乎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和洞明:“是啊,”
她轻轻拢了拢鬓角的碎发,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天色,声音飘渺,“人呐,谁不是那被牵着线的风筝?谁不想一朝挣断那根线,摆脱地上那只手,彻彻底底地逍遥自在?”
她收回目光,重新落在我脸上,那眼神里没有向往,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,“可风筝们大概都忘了,自己能飞起来,靠的是风与线之间那场永不停歇的角力。
没有那根线死死拽着……”
她微微停顿,一字一句,清晰得如同冰珠坠地,“要不了片刻,便不是逍遥,而是粉身碎骨。”
最后四个字,带着宿命般的沉重,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。
她不是在感慨,更像是在陈述一条浸透了血泪的生存法则。
她的话,像一根冰冷的针,精准地刺中了现实最坚硬的内核。
我竟一时无言以对。
人生在世,谁又能真正挣脱那有形无形的丝线?是职场上步步惊心的棋局,是亲人血脉相连的羁绊,是欲望织就的罗网,是恩义铸成的枷锁……它们千丝万缕,缠绕周身,将人悬于半空,动弹不得。
我胸中涌起一股沉重的无力感,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,几乎要揉碎这寂静的空气:“可这世上……并非所有人都渴望着翱翔九霄。
或许,安安稳稳地站在坚实的地面上,看云卷云舒,听花开花落,未尝不是另一种风景?”
我的话语里,带着对她,或许也是对所有挣扎于丝线中的人的悲悯。
彭晓惠闻言,唇角牵起一抹苦涩至极、又带着无尽苍凉的笑容,那笑容里没有光,只有认命的灰烬。
“在天上,还是在地上,重要么?”
她轻轻摇头,声音飘忽得像一缕即将散去的烟,“重要的是,欠下的债,总要有人去还。
今日不是我,明日便是晓敏。
我们都想傲骨铮铮,要那宁为玉碎的清白……”
她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,一字一顿,敲打着人的心脏,“可现实往往是,我们连做一片苟全的瓦砾,都求而不得!”
这赤裸的、带着血泪的控诉,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我的心坎上!
瞬间,一股滚烫的、近乎灼痛的同情与怜悯汹涌而起,冲垮了所有权衡和犹疑。
我看着眼前这个被命运和强权逼到悬崖边的女人,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告诉我!
晓惠,告诉我……我该怎么帮你?”
她抬起眼帘,那双曾经风情万种、此刻却只剩下疲惫与孤注一掷的眼睛,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底。
没有哀求,没有感激,只有一种洞穿世事的冷静和……一丝奇异的怜悯。
她的声音异常清晰,像冰凌碎裂:
“关宏军,你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