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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承宗像条死狗瘫在泥里,浑身散了架。
夜风呜咽着穿过破窗棂,像无数冤魂在哭。
他挣扎着爬回冰冷的土炕,昏死过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刺骨的阴风把他激醒。
茅屋里伸手不见五指,寒气却像无数根钢针,直往骨头缝里钻。
炕沿边,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影!
身形枯瘦,微微佝偻,正是爹柳老栓!
只是那脸,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看不真切,唯有一双眼睛,亮得瘆人,像两簇幽绿的鬼火,直勾勾地盯着他!
“爹?!”
柳承宗魂飞魄散,想喊,喉咙却像被冰坨堵住,只发出“嗬嗬”
的气声。
“宗儿…”
柳老栓的声音飘忽不定,带着地底渗出的寒气,“爹…死得冤啊…在下面…也苦啊…”
那声音钻进耳朵,冻得柳承宗血液都要凝固。
“刘剥皮…改了地契…贿赂了城隍…城隍判爹…欠债抵田…爹不服…告到郡司…郡司老爷…收了他…三百两雪花银…把爹…打入了…拔舌小狱…”
柳承宗听得浑身发抖,牙齿咯咯作响,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。
柳老栓的身影晃动了一下,似乎极其痛苦:“爹…舌头…被铁钩子…绞烂了…说不出…冤情…”
他缓缓抬起一只枯瘦的手,那手在黑暗中竟泛着青幽幽的微光,指向柳承宗的胸口,“儿啊…爹…撑不住了…这口冤气…不能散…你…替爹…去告!
告到阎罗殿!
告倒那些…黑了心肝的…狗官!”
话音未落,柳老栓的身影猛地向前一扑,化作一股极寒的阴风,瞬间没入了柳承宗的胸口!
“啊——!”
柳承宗只觉得心口像被塞进了一块万载寒冰,冻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碎裂!
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、绝望、不甘,如同决堤的冰河,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恐惧!
爹的冤屈,爹的惨状,爹最后那绝望的托付,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魂魄上!
“爹——!
我去!
儿子替您告!
告到天塌地陷!”
他嘶吼出声,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冰冷而扭曲变形。
炕上残留的爹的破棉袄,被他死死攥在手里,指甲掐进了破布里。
鸡叫三遍,天蒙蒙亮。
柳承宗挣扎着爬起来,浑身骨头像错了位,剧痛钻心。
但他胸中那股来自阴间的寒气,却支撑着他,让他感觉不到肉体的痛苦。
他找出爹生前藏着的最后几枚铜钱,又揣上那件破棉袄,踉踉跄跄出了门。
他没去县衙,也没去府城,而是径直走向村外那片坟茔累累、古木森森的乱葬岗。
传说那里,是阳间离阴曹最近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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乱葬岗深处,古槐盘虬,乌鸦聒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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