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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姐姐在网上读国内的新闻,说有个外科医生把病人的肝脏当成脾脏切下来了,问我:“一个在右边,一个在左边,一个像块大三角铁,一个像个鞋底,怎么可能搞错?”
我说:“你回来看看这些医生是读什么样的教材学出来的,就不感觉奇怪了。”
学校图书馆有新版的外国教材供我们参考,但是不够人手一册;尤其是图谱类,彩色铜版纸印刷,价钱太贵,图书馆一共也没有四五本,讲课老师还要私留一本,不能让学生比自己还清楚,所以常常借不到。
厚朴总能借到,他动手奇早。
“笨鸟先飞,我不笨,还先飞,就能飞得老高老高。”
厚朴说。
我想象厚朴这个胖子展翅高飞的样子,常常笑出声来。
厚朴借书回来,怕我们找到,总藏得很隐蔽,然后就“此地无银三百两”
,向我们宣传,尊重别人隐私是个人成熟的标志,是社会文明的写照。
但是我们几个很少在乎个人成熟或是社会文明,需要看图谱的时候,乱翻厚朴床铺。
就这么点儿地方,要找总能找到,比去图书馆方便。
六个医学博士挤在一间十二三平方米的宿舍,还有什么个人隐私、社会文明好多讲?
我睡上铺,床很短,人躺在枕头上,脚伸一伸碰到床另一端的铁栏。
对着枕头的一边是一面墙,刚从北大搬到医大的时候,我女友用大块白纸替我裱了一下那面墙。
本来还要扯几尺布,把床四周罩起来,创造个人空间。
我女友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图案,是米老鼠还是牡丹花。
我说:“算了吧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也不是女孩子,要在床上换乳罩,不好意思让室友瞅见我的大小。
即使我要换内裤,在被窝里可以进行,外人看不见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我也不自慰,我有你,即使我要自慰,我有垂杨柳的小屋,要自慰也不用在宿舍床上。”
“其他原因?”
“再说,同宿舍其他五个人都挂了床帘,我挂与不挂,效果一样。”
在我对面的墙上,我贴了一幅仇英的设色立轴山水,很好的印刷,我从灯市口东口的中国书店找的。
我喜欢从范宽到朱耷,所有好山水。
好的山水看久了,我的空间、时间就会错乱,人就在山水之间,一头花香雾水,看不见宿舍里肮脏的饭盆、水杯、牙缸、换洗衣服、桌椅板凳。
我看过一幅漫画,犯人把狱室墙上的窗户勾了边,画两根天线,仿佛电视机,以后典狱长从窗口走过,向里面张望,犯人就会微笑。
我的床上到处是蟑螂,辛夷睡在我下铺,说他做梦都梦见蟑螂屎从我床上簌簌掉下来。
我告诉他,那不是梦,有时候蟑螂和它们的屎一起掉下来,所以睡觉的时候千万别张大嘴。
我的书没其他地方搁,我在床靠墙的一侧,高高低低码了一溜。
蟑螂除了喜欢甜食,还喜欢书,它们喜欢容易藏身的地方。
我对它们的感觉,从厌恶到无所谓到相安无事,与我对好些靓丽姑娘的感觉殊途同归,从惊艳到无所谓到相安无事。
我的书是蟑螂的都市。
小到芝麻、大到花生,不同发育阶段的蟑螂徜徉其间。
我带了一本精装的《鲁迅全集》到学校,不小心水泡了,硬书套中间凹陷下去,我放到书堆的最底层,想压平它,结果成了蟑螂的市政厅,它们在那个凹陷处聚会,讨论它们认为重要的事情。
我闲极无聊的时候,猛然掀开《鲁迅全集》上面压着的书,《鲁迅全集》上的大小蟑螂被突如其来的曝露惊得六神无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