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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大的雨!
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,势要将长安淹没。
锋利闪电催赶着雷声,一阵阵捶击宫殿阙楼,李淳一感到地面都在颤抖。
深夜殿中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,如萤灯火飘飘晃晃,随时要灭。
天冷得教人战栗,李淳一牙根酸痛,胃气翻涌。
杂沓脚步声踩着雨水迫近,人,全是人……“轰隆”
一声,惊雷当空劈下,殿门被数十只手一起推开。
光影憧憧,人面如魔,同汹涌雨气一道扑进殿内。
李淳一想逃,但却被魇住一般动弹不得,连惊叫声都被遏在了喉咙口。
数只手朝她伸来,暴虐拽过她单薄衣袍,将她扯出殿门。
“嘶啦”
声伴随着被地上锐物划伤的疼痛骤然袭来,李淳一面目几近扭曲。
暴雨淋透衣袍,黑乎乎的雨水灌涌入耳,一阵天旋地转,这无休无止雷雨声忽然消停了一瞬,紧随而至的却是如金属丝颤动一般的噪音,尖锐拖沓的耳鸣声盖过了雷雨声,却让她其他感官更加敏锐。
她被拖拽下龙尾道,长二十一丈的步道,数百阶蜿蜒而下,每一阶都又硬又冷。
血腥气在潮冷空气中浮动,她想喊痛却无法作声,数只手撕扯着她的头发,血滴在黑漆漆的雨水里,晕开,再晕开……
头痛欲裂,耳朵几乎要失聪,呼吸潮湿而沉重,她睁开眼,模糊眼界中只有一座巍峨宫阙,雨夜里的灯晕圆一团,随风漂移。
飞翘檐角下铃铎“叮——叮——”
作响,声音细碎缓慢,似响在飘渺雾中,就在李淳一意识将散之际,将她召回。
身体血肉模糊,疼痛撕心裂肺,李淳一痛苦喘息,努力回想,也只意识到自己将去往刑场,去见证某个人短暂人生的终结。
雨夜的灯极尽吝啬,子时风中蕴满阴湿。
她被拖进夹城,数只手倏忽松开,将她扔在了步道入口。
如豆大雨倾倒而下,碾压得她近乎喘不过气,闪电扑下来,雷声轰隆隆,李淳一奄奄一息地抬头,只见得一层又一层的阶梯,却不见是谁在受刑。
哀嚎厉鸣声直窜入耳,一只乌鸦落在她耳畔啄她的头发,她想往上爬,手刚攀上一级阶梯,那嘶鸣声却戛然而止。
血腥气汹涌而来,伴随着那一道迫近的,是一颗热烫人头。
血淋淋的头颅滚到她面前,有人追着跑下来,捧起那颗头,掏了两只眼睛给她,笑盈盈地说:“看和你的多像。”
说着就要喂给她吃。
抵抗与挣扎都于事无补,眼珠子被强行塞进嘴里,铁锈般苦涩的味道盈满了胃腹,腥气令人作呕。
李淳一于挣扎中睁开了眼,那颗被掏空了眼的头颅就在她面前,血被雨水刷尽,闪电发作之际,她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脸。
那张脸——是她自己。
几乎是同时,她呕吐了起来。
胃腹强烈的痉挛颠倒夜日,颠倒阴晴,颠倒梦与现实。
车驾的巨大颠簸让她从未关好的车厢侧门跌落下来,车夫闻声一惊,旋即停稳车驾,回头一看,即瞧见了从车上滚进河边蓬茸堆里的李淳一。
李淳一的呕吐从梦里延续到了现实。
痉挛让她脸色煞白全身发抖,像有人将手伸进她的嘴里,掏挖她的五脏六腑,无休无止。
扒在地上的手青筋凸起,一根根分明,好像随时都会爆开,额颞血管突突跳痛,这一瞬,简直生不如死。
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扑棱棱飞下来,落在她肩头,尖喙啄散她的发髻,一下又一下,悄无声息。
喘息声终于平静下来,李淳一费力睁开眼,轻盈蓬茸落在她脸上,细碎又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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