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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冬天,巴州的气候潮湿而阴冷,一般人惧寒怕冷,兼之洗浴一次要烧热水,清洗浴盆等等,十分麻烦,故而寒门小户难得为之,一般十天半月才得一次,安排在灶间,取暖烧水两便。
弟弟更是年纪幼小,只知吃喝玩乐,不知香臭,让他洗一次澡,如同战斗,通常是母亲与我两个人,一个捉住强行脱衣,一个在旁边协助按他挣扎的腿脚胳膊,大冷的天,折腾得我和母亲满头是汗,还要听他那尖利的哭叫声。
母亲有时被他气得笑道:“这不像洗浴,竟像杀猪。”
我好奇地问:“娘,我小时候洗澡也是这样吗?”
母亲温和地说:“你可比他乖多了。
我们阿草最体贴娘啦,叫你洗,你就欢欢喜喜地在水里泡着玩,还不肯出来呢。”
大约这就是女孩和男孩的区别。
女孩是母亲的小棉袄。
不管如何,年前总是要沐浴辞旧迎新的,而这一次,弟弟已经有了斗争经验,尤其难搞。
他哭着闹着鲤鱼打挺着,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,只是抓不住。
母亲无法,急中生智地对我说:“阿草,你脱了衣服进去跟他一起洗试试。”
母亲这样说,是因为弟弟凡事喜欢学我。
我玩的东西他抢着要玩,我吃的东西他抢着要吃,争先恐后。
弟弟不喜欢洗澡,主要是怕冷,为此许盛业特地请人箍了一只很深的澡盆,有平常澡盆的两倍高,得烧两大锅水才够洗。
我快速地脱了衣服爬进澡盆,把自己没入热水中。
母亲指着我对弟弟说:“阿树快看姐姐在哪里呢!
咦,姐姐在干什么呢?姐姐在洗澡,洗得香喷喷的好过年。
哎呀,香喷喷的孩子人人爱,臭哄哄的孩子大家都不喜欢。
阿树跟姐姐一起洗好不好?你看爹爹给阿树做了一只新澡盆,阿树跟姐姐一起在里面,一点也不冷!”
我拿着一只木勺舀了水自脖颈浇下去,故意弄得水哗哗响,很享受地赞叹:“真舒服,一点儿也不冷!”
弟弟停止哭闹,睁大眼睛看看母亲再看看我,心思松动。
母亲手脚麻利地三下五除二地把他剥光,像扔一只拔了毛的公鸡进锅那样把他塞进我怀里。
我立刻拿起木勺舀了一勺热水自他的脖子浇下,嘴里念念有词地说:“阿树,是不是不冷啊?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
阿树来拿我的勺子,嘴里不住地说:“姐姐好,洗澡澡。”
母亲端了一只小兀子坐在澡盆边,一边给我和阿树清洗,一边自热水桶里往澡盆里加热水。
她一边手脚不停,一边轻声地哼唱:“红萝卜,蜜蜜甜,看到看到就过年。
过年又好耍,瓢羹舀汤汤,筷子拈戛戛。”
这是吃了晚饭之后,许盛业又找人耍去了。
灶下依然烧着火,半为烧热水,半为取暖。
灶台上点着油灯,灶下的火苗也映出来,我们娘母子三人的影子像是被钉在墙上。
母亲的脸被火烤得热而红,鼻尖微微出汗。
她的目光慈祥,声音温柔,她美丽的脸充满了母性的光辉。
为了将寒气拒之门外,母亲特地在两扇门之间遮了棉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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