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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（第2页）

直到今夜，她明白，他再也不会来见她。

从前的她，西江的她，是叫阿雪还是细细？梳长辫，雪白皮肤，少女情怀，却嫁给三十几的老男人，日日受老鬼婆折磨。

从前的从前，早已消弭的从前。

这一冬，一九九三年年末，总督彭定康的直选方案被彻底否定，港股一路飘红，匪徒持ak-47抢劫谢瑞麟珠宝行，黄家驹失足堕台，陈百强也离世，风风雨雨中，维港的美丽一如既往。

然而她却只敢在没有他的街头，只敢在他看不见的角落，以不能忘却的浓重乡音，声嘶力竭地呼喊他。

&ldo;大丰啊……大丰……阿妈好想你……&rdo;

张大的嘴，发黄的牙，雨越来越大，雨点捶打着额前后背，推搡着她骨瘦嶙峋的身体。

她已然喊破嗓，被岁月的无情抽去脊梁，无力地跪坐在人流汹涌的十字街头。

撕心裂肺，伤心哀泣，说给听不见的陆显，&ldo;阿妈回去过的……阿妈回去找过你……八四年，攒足三千块，阿妈要接你来过好日子……&rdo;

&ldo;阿妈从来没有忘记过你……&rdo;

风吹来，雨滴里缠绕着谁的思念，竟这样冷。

地球六万亿吨重，维港盛三千万顷水，却埋不下你的伤心。

同是这一年，leslie风华正茂，属于他的《霸王别姬》全港上映。

陆显与温玉跑进影院避雨，热映期已过，偌大个放映厅，落座不过□人。

黑暗中，陆显紧握她的手，荧幕上光的颜色瞬息即变，照映着他俊朗的脸，他笑着，眼睛对着屏幕，话语却是对她，一字一句，缓慢而慎重，&ldo;他讲得很对，说好了是一辈子，差一年，差一个月，差一个时辰，都不是一辈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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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玉轻轻嗯一声，他听见，开心得像个吃到糖的孩子。

温玉听到的却是程蝶衣说：&ldo;虞姬她怎么演，最后都是一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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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心之言，却足以诉尽平生。

走出影院时已是深夜，他问她冷不冷？不等她回答，已脱了上衣搭在她肩上，心情愉悦，&ldo;车马上就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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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分突兀地，他开口说：&ldo;我骗你，我阿妈没死，就是她‐‐&rdo;这句话讲得模糊不清，可温玉能够懂得。

勾住他手臂，她抬头问：&ldo;云吞面好吃吗？&rdo;

&ldo;不好不坏，不过以后都不吃了。

&rdo;

扬起脖，颀长身躯将周遭庸碌人群都逼成背景，斑斓霓虹下，一副永久定格的画面‐‐他揽着她，抬头仰望晦暗不明的夜空，或有希望千千万万，于眼底心头。

温玉轻轻感叹，&ldo;又要过年了……&rdo;

他问上帝，&ldo;雨什么时候停？&rdo;

好在除夕那天艳阳高照，陆显一早列出清单一张，叫她同阿金出门，买龙虾花蟹猪腿肉。

等到她跑得腿软上车，司机王叔却沿着旧路一路开往忠烈祠，停在温家老宅前。

原本破破旧旧的老屋子被翻新，外墙内设全体改换。

她懵懵懂懂进门，立刻被两个红衣服中年女人拖走，换上红彤彤描金线的龙凤褂裙，长发盘起来带一朵碗口大头花，脸上涂涂抹抹三层粉，眉细眼浓，加多一张血盆大口，活脱脱女鬼索魂。

推她去客厅，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响，再而是男人们的哄笑声，二十几个人个个都眼盲，不然&ldo;阿嫂好靓，d哥有福&rdo;这类话怎么能说的出口。

在坐有温广海、大太、二太、温晴温敏，顶个浓妆的三太、脸臭的温妍，还有她已出嫁的大姐三姐，小心翼翼扯出讨好的笑，说：&ldo;阿玉，你有福，以后要好好的……&rdo;

大太二太还要装出不舍模样，低头抹泪，言不由心，&ldo;好好一个女，眼看就出嫁，我好舍不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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