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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荔荔惊讶地回过头来,果然看见一个人,是余其扬坐在那里抽烟。
她扑上去乱打:“嗨呀,你坏死了,坏死了,你看着我出洋相!”
余其扬站了起来,说荔荔别调皮了,让你妈妈给开个家庭舞会,安全,大方,气派。
给你请上海有头有面的人来。
筱月桂不高兴地说:“我早说过这事了,她不肯。
她就是要上舞厅,才觉得风头足。”
荔荔叫道:“你看,还是我妈知道我的心。
我就喜欢天天上百乐门舞厅!”
她欢呼起来,“Paramount!
你看,既然是妈妈让你去吓唬他们,你就一定要来!”
没有等余其扬回答,她就又说,“晚上七点半,一言为定!”
连一直板着脸的筱月桂和余其扬,都被她的兴奋表演逗得大笑。
荔荔一路跳着唱着一路拿着皮包,想跳出门去。
筱月桂说:“恐怕真不能让你到处乱跑了。
唉,荔荔,你什么时候会同意到欧洲去读书?”
“我知道你想让我周身上下都是欧洲式典雅教养。
可是我在中国名声正如日中天,做淑女多无聊。”
“你到英国,学莎士比亚,回来改造申曲。”
“哎呀,电影才是时代的艺术,戏剧注定没落了。”
常荔荔说,“我们争了多少次,不说了,一说就烦死人了。”
百乐门舞厅,中西士女混杂,双双起舞的中国人多于西方人,也有中国人与西方人配对跳,手牵得很高,动作夸张。
常荔荔进门,一身红衣裙,顺手把披着的狐皮大衣扔给门房,看来她在这里熟门熟路。
她在一曲之中,穿过舞池时,仿佛将这个春天所有的活力都集于一身了。
满场窃窃私语,好多跳舞的人把眼光转过来,舞池里的步子都有些乱了。
只有乐队还忠于职守,节拍一丝不乱地奏着华尔兹。
常荔荔在一个桌边坐下,马上有侍者跑来,她刚要点酒水,就有男人上来关照侍者到他那里结账。
她拿起桌上的烟,插上自己的长烟嘴,就有男人来点火,正好舞曲终了,桌子周围围拢的男人更多,都是没话找话地要吸引她的注意。
这时余其扬戴着礼帽走进舞厅,在漂亮洋装男人中,余其扬的黑色西装古铜色领带加黑背心,显得古板守旧,他的长相在这里也并不出众,对一个三十八岁的男子来说,他显老,脸色太冷,而周围绝大多数都是翩翩风流少年。
听到有人说:“是余老板!”
整个舞厅的人都回过头来,切切嘈嘈的声音,像风掀起树叶一样吹遍整个树林。
“真的是余老板!
是他!”
余其扬笑笑,慢步朝常荔荔坐的桌子走过来,拥挤的人们恭敬地为他让开路。
余其扬没有搭理任何人,实际上敢于跟他打招呼的人几乎一个也没有。
他坐在常荔荔的桌子边。
他把帽子放在桌上、掏出烟来抽上,没几分钟,男人都从这桌子周围走散了,相反,许多女人,包括一些外国女人,却朝这桌探头探脑。
舞曲重新响起,没有任何人到他们这边来,请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跳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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