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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（第1页）

鄙视的理由之一：那帮人有什么呀？

鄙视的理由之二：那帮人，其实有什么呀？

鄙视的理由之三：那帮人，说真的，他们到底有什么呀！

起初丁一听着痛快，解气，便也随声附和，却总不明白那个&ldo;什么&rdo;究竟是指什么？几个好友对&ldo;那帮人&rdo;极尽挖苦、讥讽和嘲笑，而后买几瓶汽水开怀痛饮，相互间更加情深意切。

于是乎勾肩搭背，东游西逛，继续轻蔑着那帮&ldo;红绸&rdo;与&ldo;红缎&rdo;。

丁一间或只为秦娥做些辩护：&ldo;喂喂我跟你们说，秦娥可不是（他们）那种人。

&rdo;或者：&ldo;嗨，你们发现没有？秦娥可不（像那帮人）那样。

&rdo;或者：&ldo;真的，不骗你们，秦娥跟那帮人一点儿都不一样！

&rdo;好友们先持异议，继而窃笑，最后考虑到凡是朋友赞成的我们也要赞成，便苟同道：&ldo;好好，秦峨不是。

&rdo;或者：&ldo;对对，她跟那帮人不一样。

&rdo;或者：&ldo;没错儿没错儿，秦峨肯定跟那帮人毫无共同之处，行了吧？&rdo;于是那丁心舒气朗，咬着冰棍，顶着七月的骄阳，继续跟好友们一同闲逛，并继续贬低着除秦娥之外的那些&ldo;红绸&rdo;&ldo;红缎&rdo;，不断嘲笑着&ldo;那帮人&rdo;实在是小人得志，寡闻鲜见，实在是土得掉渣儿‐‐&ldo;不信你上他们家瞧瞧去，书都没一本！

&rdo;&ldo;谁说没有，也许有几本扫盲课本吧？&rdo;……于是渐渐地，丁一觉出有点不大对劲儿了‐‐怎么晴天朗日的，总好像藏着一缕阴云？一缕阴云欲集又散，欲散还集，这到底怎么回事？终于，丁一听出些弦外之音了，几个好友分明是在暗示：惟咱这样的高知家庭才不寻常，惟咱这样的才算高贵，才能高贵得长久与牢固。

教授、专家、学者、名人……就算鹰有时比鸡飞得低吧，可鸡永远飞不得鹰那般高！

论学问，论见识，论功名成就，文化修养‐‐&ldo;说真的，那帮人！

他们可有什么呢？&rdo;这情绪，在当时虽不宜像那副对联似的大肆张扬，但在几个好友之间却不掩饰。

丁一心里&ldo;咯噔&rdo;一下子，忽觉得不是滋味。

再想想，又觉得他们说得似乎也不错。

可再听听，心里依然不是滋味，于是步履怯怯，只啃冰棍，不再附和。

丁一默默无语，忽如秋风萧瑟，四野空荒，身上和心里都一阵阵地冷了。

他摸摸怀里那条袖标，忽然明白：无论是红是黑还是什么别的颜色，他丁一注定只宽四寸。

几个好友发现了丁一的沉闷，并马上看懂了他的心曲，于是纷纷给他安慰：&ldo;喂，你可跟那帮人不一样……&rdo;&ldo;工人，工人多棒呀，你们工人其实挺好的……&rdo;&ldo;工人怎么啦？你们工人才是最伟大的哪……&rdo;‐‐啊，你们！

我们！

他们！

丁一脑袋里&ldo;轰&rdo;的一响，明白了：&ldo;我们&rdo;不是&ldo;他们&rdo;，&ldo;他们&rdo;也不是&ldo;你们&rdo;，&ldo;你们&rdo;当然也不会是&ldo;我们&rdo;……丁一听得直想哭，直想拔腿逃走。

但他还是站着，还是蹲着或者坐着，还是脸上带着微笑。

淡薄的阳光使天空显得苍白，风在高处肆无忌惮，好友们的声容笑貌虽仍清晰，却怎么好像渐渐扁平，渐渐飘离，越飘越远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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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人间真相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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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一件事是在此后不久。

那日，空气中和阳光里忽又飞扬起另一句口号：&ldo;谁是我们的敌人？谁是我们的朋友？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！

&rdo;然而也正是此日，&ldo;好汉&rdo;与&ldo;混蛋&rdo;的界线忽不明确‐‐某些&ldo;英雄&rdo;老子和某些&ldo;反动&rdo;老子一齐站在了台上‐‐丁一那几个好友的父母，以及&ldo;红绸&rdo;&ldo;红缎&rdo;的几位爹娘，并排接受批斗‐‐高干、革军、教授、专家、名人……一同低头弯腰成了&ldo;我们的敌人&rdo;。

这是怎么了？出了什么事？

丁一问其好友，好友默不作答。

丁一再望望那边的&ldo;红绸&rdo;&ldo;红缎&rdo;，怎么连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了？

红旗遍地，歌声漫天，革命口号响遏行云。

这时，我看见丁一的父亲在人群的边缘出现‐‐一条油渍渍的白围裙，正推了饭车给大会送来午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