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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（第3页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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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桂芳张大了嘴，立刻顾不上考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，双手把通知书接过去，接圣旨似的虔诚：&ldo;哎哟，重点大学啊！

gān妈这辈子还没见过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呢！

上海的重点大学，啧啧，大学生啦，他们别人谁考得上啊？真不简单，真不简单……说，吃什么，gān妈给你做去！

一会把你gān爹也叫回来，踏上这一步可太不容易了……&rdo;她把通知书还给谢一，这才想起谢一的那堆行李，&ldo;你这孩子，着什么急啊，这还一个月呢，就先收拾行李啦？&rdo;

&ldo;gān妈，&rdo;谢一轻轻地叫了一声，以前大多习惯叫&ldo;贾姑姑&rdo;，很少把这么亲昵的称呼挂在嘴边，少年忽然站直了，然后郑重其事地给贾桂芳鞠了个躬，&ldo;我谢谢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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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桂芳吓了一跳：&ldo;小一，你这……这gān啥？&rdo;

&ldo;我今天就算是给您跪下磕个头都不多，&rdo;谢一说，&ldo;将来您就是我亲妈，您放心，只要我饿不死，就一定回来孝敬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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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桂芳睁大了眼睛，她心里忽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：&ldo;你要上哪去？&rdo;

谢一低下头，沉默了一会：&ldo;我妈出殡的时候，乡下有亲戚的，您见过。

我妈活着的时候，老瞒着谢守拙给家里偏瘫的姥姥（注1）寄钱来着，我还有个在南方打工的舅舅……&rdo;他顿了顿，&ldo;我去问问，没事，gān妈，我年轻，什么苦都能吃，我先去学校办个休学，找我那舅舅，跟着他gān点活，够了学费我就去上学，耽误不了多长时间，一本的学费便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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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桂芳立刻急了：&ldo;你说什么？你这傻孩子要gān什么？&rdo;她伸手要去拉谢一，可是谢一已经先她动作一步，退到了门外，她的手走了个空，&ldo;你傻不傻啊？登上这一步容易吗？gān妈供你！

小民在部队用不着家里花钱，gān妈有钱，gān妈能供你！

你念到硕士博士，博士后gān妈也供得起你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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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一却摇摇头笑了，什么也没说，拎起行李箱：&ldo;谢谢gān妈，您好好保重身体，等我回来孝敬您，跟gān爹说一声，我来不及跟他道别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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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桂芳穿着拖鞋就追出来，可是她哪追得上谢一这年轻的小伙子，眼看着那高高瘦瘦的背影越来越远，贾桂芳急得眼泪都出来了，她徒劳地大声叫着：&ldo;谢一！

谢一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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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那年轻人已经走远了，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。

第十四章他乡

什么是思念呢？

思念是一种埋在骨髓里的病，冬天的时候，会化成寒气从身体里冒出来，把每一寸皮肤，每一寸骨都冻得疼痛起来。

走在街头，再欢快的音乐也变成了跳来跳去的毒，不定哪个音符，让人想起哪个场景，心里就空落落起来。

那些从十万八千个方向出发的思绪，最后总是殊途同归到一个人的身上。

因为孤单所以思念，又因为思念，所以愈加孤单。

这样的qg绪，好像是最最累人的，每次恍然惊醒，都觉得心神俱疲。

谢一到底还是咬紧牙关，选择了远离、远离、再远离。

长江之南的上海，是对所有江南印象的颠覆，那些古诗词里年复一年的流觞曲水，和仿佛亘古归于停止的时空，在这里却像是以补偿着什么一样双倍的速度运转着，所有人都在这个拥挤的城市里行色匆匆，有时候谢一看着巨大的人流充斥在那相对狭小的街道的样子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就会觉得特别的寂寞。

可是他心里就像是有种qiáng大的力量，疯了一样，失控地要把那个小小的、柔弱的孩子掐死在那决然背离的少年时代，随着入了深秋和y冷cháo湿的冬天的临近，而愈加冷硬起来。

就像他打了谢守拙的那一拳中，彻底把他埋在灵魂深处的bàonuè打了出来，那些属于成熟男人的东西，迫不及待地冲破他尚未长成的身体，撕心裂肺地爆发，把他一夜之间烧成了一个大人。

他骗了贾姑姑，没有什么在外打工的舅舅，即使有，他也联系不上，都是太久不走动的亲戚，就是血脉相连，里面流的，也该是冷了的液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