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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头嘴唇翕动几下,终于没有说话。
来云南之前,老吴已经大致了解了一些先知的情况,况且我们几个不管谈论什么也都没刻意避讳过,老吴一直紧蹙着眉头,却找不到反驳我的理由。
剩下的张选和陈瞎子,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。
众人打算揭晓最后秘密的那种忐忑而跃跃欲试的心理,都慢慢转成了无耐,我暗暗点头,看来前面主墓室里预见不到的凶险,天生就是给我一个人预备下的。
现在是到了和他们几个还有整个世界挥手说再见的时候了……我真舍不得,人之将死,内心的复杂不亲历无法体会,汹涌澎湃的心潮不断加热浑身的血液,我忽然觉得这一瞬有了好多想说的话,几天几夜也说不完,却只能强压和他们道别的冲动,心里越发翻滚得难受。
陈瞎子拉着我,滔滔不绝地讲起一些他下地的经验,恨不能把一身盗墓的本事都传授给我,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,临时的抱佛脚就算能成,自己天生也不是那块料,却只能顺着陈瞎子的意思高低应了几声。
大概听出来我的敷衍,最后陈瞎子只能是悻悻地多嘱咐几句小心。
大头默默地把我拉向一边,脸上是那种难得一见的担心表情。
我从下到镇墓井之前直到刚才的内心所想,他一时半会儿地一定反应不过来,不过谁都不是傻子,罗滇王临死之前会安排下怎样令人无法意料的算计,前途会有多少风险实在难以估量,他当然明白我这是一次绝大的冒险。
大头半晌没说话,低着头闷闷的,我索性先开了口,“这次你们谁也帮不到我。
放心吧,我的胆子小,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敢犯错,实在不行我掉头就跑。
你们几个都在这儿好好等着,可能用不上两个小时我就会出来。”
大头就不停地摇头,“我……真的很对不住你,”
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“我有好多天大的事情都瞒着你,虽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必须这么做,可……”
话说到这儿,大头竟然象个孩子似的开始哽咽,起了潮红的眼眶内泪水在眼圈里打着转,这一下可真比见到什么恐怖的场面都更让我六神无主,见到女孩子的眼泪我都要心碎,何况他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,牙咬掉了也能和着血往肚里吞的混世魔王?
我赶忙哆哆嗦嗦地拉了拉他的手,哆哆嗦嗦的声音安慰道:“其实我早就不纠结了。
083瞒着我的事情多着呢,从开始的哪一次不都在骗我上当?我不知道我是谁,可我早想明白了,我只是一颗有价值的棋子,又笨胆子又小,天生就是被人拿来坑的。
老林骗我,秦卫国骗我,一堆比我聪明一万倍的人都在骗我……不过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冤,你只是帮着他们隐瞒就更不是什么错。”
这是我一直想跟人说的心里话,算对自己遭受不平的一次表白。
逆来顺受是我的天性,这个天性下我能理解所有人,我不会把谁真正恨到心里,尤其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,选择原谅一切,也省得自己变成怨气冲天的恶鬼不是?更何况大头从来都是我的朋友,在哪一次的险恶面前,他不都是护着我?
大头到底还是忍住了眼泪,拍了拍我的肩膀,盯着我的眼神复杂无比地深邃起来,一时间让我觉得那么陌生。
我沉默了半晌,心里一个声音不断告诉自己可不敢再耽搁了,露馅之前赶紧离开大伙儿,要不然就会把他们全坑了。
我压抑着心里的难过快步冲进了甬道,快走出几步想了想,脚下一顿,然后赶紧转身给众人留下一个微笑。
再扭回头时,我才觉得天地之间了无牵挂。
我自始至终没流泪,背转身走远了也没有。
这并不代表我比大头更坚强,而是因为内心深处有一种总算挨到尽头的解脱感,从去年我查觉到自己的不普通开始,一直怕得要命,怕得寝食难安,现在这块沉甸甸压在心上的石头就要落地了,我终于将用自己的死换来内心片刻的安宁。
除了头顶晃动着照向前方冷冷的光束,甬道内一片漆黑,一个人走在其中,寂寞和恐惧感同时袭来,让我渐渐感觉阴森地发冷。
这条墓道和刚才转过来那条一样,不起眼灰朴朴的砖壁,左右只有两米来宽,站直了身子,拱形的上方就几乎挨到头顶,我控制着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,听到自己落地的脚步声节奏缓慢而沉重无比。
在我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后没多久,甬道就走到了尽头,灯光一晃之间,前面是拱形的墓室入口,这结构我并不陌生,但从推开的那道石门直到现在,罗滇王墓的最后这一段颇为寒酸,我不觉暗暗有一些猜忌,接着立刻反应过来摇了摇头,心说自己都快死了,还是习惯看外表来下结论,这里包含的秘密绝计不会一般。
渐渐的挨近,我的脑子也渐渐象浆糊般混成一团,恍惚之间觉得一切仿佛凝滞,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全都没了,世界一下子缩成一条墓道那么矮小,空荡荡的,唯独剩下了我一个幽灵般正步入死亡的孤独的行者。
这一刻我理解出走向死亡的意义,那是每跨出不再回头的一步,身后的世界就跟着永远湮灭,这世界因为你的感知而存在,你活着这世界才会活着,你死了就是整个世界的终结。
不能面对,那就不妨接着逃避。
我把精力集中在调整自己一深一浅的呼吸,这是我为了分散注意力而养成的习惯,“咚咚”
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,大头最后强塞给我的刀被横在胸口,脚下略有些蹒跚一步步地向前,这里曾经是罗滇王人生的终点,也会是我人生的终点吗?那个把现在逆转回三十年前的空间在哪儿?
踏进墓室入口那一瞬眼睛是紧闭的,我再大彻大悟也悟不破由心而生的恐惧,花费了无数的勇气才说服自己把眼睛一点点睁开,随即把矿灯的光亮调到最强,僵硬地转动脖子扫视了一圈。
圆形的墓室不大,而且显然是已经没有任何其它出路的终点。
在矿灯强烈的光下一切尽收眼底,四周墙壁上到处绘满了已经斑驳脱落的壁画,虽然有意无意地先行避开,可余光扫视间我还是看到了正中间棺床的位置,那里空空如也。
我转眼紧紧盯向墓室的正中,头不觉跟着心跳的节奏一耸一耸疼将起来,这难道是一座空墓?
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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