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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丰帝便顺水推舟,开了他的兵部侍郎缺,批准曾国藩回家继续为母守制三个月。
曾国藩见到这道上谕后,冷得心里直打颤。
曾国藩以为他已经把委屈和困难说得够充分了,他万没料到苦战数年竟是这样一个结果。
而他的那些宿敌官员们闻听此讯却一个个喜形于色。
从传统伦理上来说,曾国藩要挟皇帝都有违臣道。
以前曾国藩以唯我独忠之态,居高临下,睥晲众人。
而这次他们可抓住了把柄,四处大骂曾国藩假道学,假忠义。
那天,曾国藩正在书房看书。
“大哥!”
曾国华哭着进了门。
“堂堂五尺大汉,什么事居然像个妇人一样哭哭啼啼?”
曾国藩恼怒道。
“父亲……”
曾国华有点哽咽,回答说,“父亲他老人家去世了!”
听闻父丧,曾国藩手一松,瘫倒在太师椅上,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,泪水从微闭的双眼中无声地流出来。
好一阵子,他才睁开眼睛,吩咐左右家仆:“拿丧服来!”
深夜,曾国藩从悲痛中苏醒过来。
按照传统的制度,无论是谁,无论做了多大官,无论在干什么,父亲死了,都得赶回家尽孝!
曾国藩坐在书案边,给皇上拟了一个《回籍奔父丧折》:“微臣服官以来,二十余年未得一日侍养亲闱。
前此母丧未周,墨绖襄事;今兹父丧,未视含殓。
而军营数载,又功寡过多,在国为一毫无补之人,在家有百身莫赎之罪。
瑞州去臣家不过十日程途,即日奔丧回籍。”
吃过中饭后,曾国藩决定不待皇上批复,即封印回家。
他告别前来瑞州送行的彭玉麟、杨载福和康福等湘军僚属,带着六弟国华、九弟国荃、儿子曾纪泽等人踏上回家奔丧的路途。
在回家的路上,默默地骑在马上赶路。
曾国藩的心更像满天无边无际的阴云一样,沉甸甸、紧巴巴的。
他望着水瘦山寒、寂寥冷落的田野和马蹄下狭窄干裂、凹凸不平的千年古道,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之中。
曾国藩的悲哀,既是因为父亲的突然离去,也悲哀的是他自己出山以来的处境。
带兵五年过去了,自己一直带着镣铐在打仗,其中的艰难辛苦、屈辱创伤之多,如长江水一样滔滔不绝。
一颗忠心,满腔热血,两次投江,为了捍卫孔孟名教的尊严,却落得个朝廷猜疑,地方官员排挤,四面碰壁,八方龃龉。
这几年官职依旧原地踏步,连胡林翼带勇,也从道员升到了巡抚。
像陶恩培,文俊、耆龄这些人,才质又庸劣,却一个个加官晋爵,手握督抚重权。
湘勇的出路在哪里?自己的前途在哪里?曾国藩无法预卜,只觉得眼前昏天又暗地,他什么也懒得想,只想要早点回到家乡,回到湘乡荷叶塘。
他太累了,他想在父亲的墓旁静一静,好好反省这几年所经历的一切。
而骑马跟在曾国藩后面的曾纪泽,抬头望着辽远的天空,内心更是汹涌澎湃。
他在脑海里谋划自己的未来,眼下时间已经到了1857年,离美国南北战争还有四年,日本明治维新还有八年,有曾国藩在,不远的将来,他将如何推翻满清这座大山?而且,推翻满清,是越早越好,时间越早,对中华民族的复兴就越有利!
但是历史,会让自己揠苗助长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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