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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2章（第2页）

写作手法大体和《春明外史》、《新斩鬼传》相仿，胪述一件一件罪恶事实，可以多写几件，也可以少写几件。

名为长篇，其实是短篇的合集。

表面上托之于神话，迷离惝恍，这和《春明外史》直接写人事不同；所写的又十分具体，明有所指，这又和《新斩鬼传》写抽象事物不同。

这部小说1941年在重庆《新民报》连载，嬉笑怒骂，读者感觉痛快，深表欢迎。

但到1942年就结束了，名为&ldo;八十一梦&rdo;，实在只写了八九个梦。

其余的呢？后来他在单行本&ldo;楔子&rdo;中说：被耗子咬掉了。

因为这部小说是可长可短，读者不知道他没有写完，只认作他打哈哈结束全书。

不是打哈哈，是&ldo;一把辛酸泪&rdo;。

&ldo;耗子&rdo;是有的，当时正在人间。

《八十一梦》在报上连载那些日子里，所有被揭发、被谴责的一撮人，脸上无光，很不好过。

他们不但不反躬自省，痛改前非；反倒恼羞成怒，要和作者为难。

只因小说究竟是小说，纵然所描写的，其中有人，呼之欲出；然而一切都是影she的，没有指名道姓，谁敢出头承认&ldo;那写的就是我&rdo;呢？于是他们就滥用权威，授意&ldo;新闻检查所&rdo;，予以&ldo;检扣&rdo;。

&ldo;新闻检查所&rdo;有检扣新闻的经验，却欠缺检扣小说的经验，起初对此很觉为难。

因为这是上级差遣，不敢不遵，后来就祭起&ldo;不利于团结抗战&rdo;这顶大帽子做&ldo;法宝&rdo;，扔向《新民报》，勒令停登这部小说。

他不理这个命令。

他说：&ldo;问问是谁不利于团结抗战。

那些人如果洗手不干那些事，我有什么好写的呢？&rdo;小说仍然继续在报上连载。

他有位安徽同乡，在当时&ldo;朝廷&rdo;里是一个大官，虽则相熟，很少往来。

有那么一天，忽然折简相招，约到家里吃饭。

去时，只见席设宾主二座，别无他人。

那个大官和他促膝谈心，先是慷慨激昂地谈抗战，然后落到豪门贵族身上把来痛骂了一番，最后又称赞他的小说，&ldo;写得好，骂得对&rdo;；结局却说：&ldo;写到这里，恰到好处，不要再写了，留个有余不尽吧！

&rdo;原来那些人见他不买新闻检查所的帐，《八十一梦》还是照写照登，恨得牙痒痒地，就预备下毒手把他绑架到息烽去。

这是这个大官传的话。

是真的特务有此行动计划，或者只是出于恫吓，原本不得而知。

然而古人有言，金钱十万，可以&ldo;通神&rdo;；这样大的官儿传话，明明是&ldo;通天&rdo;的了：他只好就此&ldo;打住&rdo;。

回得家来，忿忿写了《楔子》中的&ldo;耗子&rdo;。

可以说，这部小说是一部&ldo;未完成的杰作&rdo;。

周恩来总理在重庆，曾经会见过《新民报》编辑部同仁。

周总理说：&ldo;同反动派作斗争，可以从正面斗，也可以从侧面斗。

我觉得用小说体裁揭露黑暗势力，就是一个好办法，也不会弄到&lso;开天窗&rso;。

恨水先生写的《八十一梦》，不是就起了一定作用吗？&rdo;这些话对他发生莫大的鼓励作用。

可是，反动派终于没有放过《八十一梦》。

小说竟也遭到&ldo;腰斩&rdo;，不能不说是中国新闻史上的奇闻。

由于是&ldo;暗害&rdo;，杀人不见血，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。

单行本不久就印出来了，发行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，可能是主张腰斩的那个炙手可热的人，这时已经下了台。

使他感到亲切和光荣的，乃是延安及时翻印了这部小说。

对小说或者对他个人，这都是最高的评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