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崖香想到昨夜首辅大人阴沉的面色,仍然心有余悸:“您昨夜打翻了大人的砚台……”
阿朝吓得坐了起来。
“您还弄脏了大人书房的绒毯……”
阿朝眼皮子一颤,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大人气得把您的衣裙都撕了……”
阿朝狠狠打了个哆嗦,攥着被角的手一松,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衣裤。
崖香叹了口气:“大人是怕弄脏自己的大氅,这才撕下了您衣裙上染了墨迹的布料,将您从澄音堂送回来时,脸色黑得锅底似的,还让您禁足青山堂,何时将四书全部抄完,何时再去见他。”
阿朝郁闷地将小脸埋进被褥,痛苦地哀嚎一声,昨夜她分明是去赔罪的,哥哥都已经不生气了,还给她书房题了字,最后竟然又被她搞砸了……
哥哥素日可是最爱干净的人,那时候十里八乡的孩子都邋遢,泥地里滚过的猴子一般,只有哥哥朗月清风,一尘不染。
她知道自己粗枝大叶,磨墨难免脏了手,可她居然打翻了砚台,还是在哥哥的书房!
哥哥怕不止是想撕了她的衣裙,还想撕了她本人。
果然一连数日都没再见到哥哥。
阿朝只能每日乖乖地读书练字,闲暇时做些玉容散和胭脂膏,准备开春后作为回礼送给崔诗咏,另外再多做一些木樨头油之类的小玩意,给含清斋的同窗作见面礼。
好在如今到明年开春时间富足,头油封存得更久,香气也会更加馥郁。
十一月中旬,江叔送来了装裱好的题字,阿朝这才从他口中听到了崇宁公主的消息。
“大人后来进宫一趟,不知同陛下说了什么,公主就被禁足宫中罚了抄书,还被皇后娘娘叱责了一顿。”
阿朝暗叹一声,得罪了哥哥果然下场凄惨。
她巴巴地望着小厮将那幅字挂在书房的墙壁上,突然觉得鼻头发酸,问江叔道:“哥哥许久不来看我了,可还在生我的气?”
江叔让她不必担心,笑道:“年末前朝事多,陛下有意清理宦戚庄田,压力给到了内阁,那些皇亲国戚个个老奸巨猾,也就大人亲自出马才让他们忌惮三分,今日才从河间府回来,过几日怕是还得去趟保定。
不过姑娘放心,大人便是忙得脚不沾地,这给您题字装裱的事也是放在了心上的。
小小墨砚罢了,岂会当真同您置气?”
阿朝就放心了,不过听江叔的意思,首辅的差事也很难办,她顿了顿道:“这么说,隔几日的冬至,哥哥也不能过来瞧我么?”
“这……要看大人的差事办得如何。”
江叔也不敢打包票,但还是道,“姑娘的意思,老奴定会传达给大人的。”
阿朝的眸光慢慢暗淡下去,从屋内取出新抄好的《中庸》递给江叔,扯出个笑道:“您还是别去说了,□□理万机,不能为我的事儿烦心,您替把做好的功课带回去给他瞧瞧吧,哥哥看过也能舒心一些。
左右冬至也不是多重要的日子,青山堂上上下下这么多人,陪着我也是一样的。”
姑娘懂事得让人心疼,尽管这么说,眼底的落寞却是藏不住的。
回去之后,江叔就将阿朝的原话禀告上来。
尽管在姑娘面前寻了合适的说辞,但江叔私心还是觉得,大人尽管政务繁忙,却不至于陪姑娘用顿膳的时间都没有。
这些日子以来,大人倒像是在故意冷落姑娘。
谢昶沉默地翻阅着面前的书卷,漆黑的瞳孔看不出情绪。
小丫头的字的确进步很大,看得出来下了功夫,与他的字虽不足以以假乱真,但已初具形神,只是笔锋更柔和些。
他少年时的字是透着狠劲的,那时候满心满眼只有复仇,心中所思尽落于笔端,直到这些年才慢慢沉淀下来。
江叔见他良久不言,试着开口道:“冬至大如年,今岁又是大人与姑娘团聚的第一年,姑娘定是想让您陪在身边的。”
???
谢昶按了按眉心,凝眉思索片刻,拂手道:“你退下吧。”
他原以为已经自我麻痹得很好了,可一旦从旁人口中听到她的消息,看着面前与自己七八分像的字,闭上眼睛,那晚贴着自己的柔软触觉又再度涌动上来。
她已是大姑娘,应该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,即便对自己最亲的哥哥也是如此。
那些从前能做,如今却不能做的事情,姑娘家意识不到,他做兄长的,该与她说清楚才是。
再等等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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