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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他临终托付给我的事,却苦了我。
我查了上海戏剧史、文化史、经济史,甚至上网“Google”
、“百度”
一通,也找不到“筱月桂”
这个名字。
请教了一些老上海文化人,倒是听说过这名字,是个“坏女人”
、“女流氓”
、“白相人嫂嫂”
,还有人称之为“黑社会淫妇”
,而具体材料却无人提供。
所以,刘骥先生交代的这事,我觉得有点蹊跷,没有上心。
直到我又一次陷入颓唐,成天提不起精神,上班混工资,写时髦男女如何消遣,下班后泡酒吧寻碟片上网,觉得天下万事,都能狂眼横扫,一痞了之。
一直到前些日子,我为了不值得的小事与《新良友》主编大人吵了起来。
他倒没有说解聘,但我觉得如此只求生存,太没有意思。
这时,我想起刘骥先生的嘱托。
我干脆请了病假,放弃几天工资,坐到图书馆去仔细翻找民初旧报。
一个女人社会名声能坏到如此地步,所作所为,必是当时社会不能容忍,今日也未必乐见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我天天钻纸片堆,弄得蓬头垢面,果然读到不少材料。
她的事像磁铁,我一靠近这一大堆材料,就无法走开。
刘骥先生年轻时在爱情生活上弄出很多故事,在30年代文坛,几乎有登徒子之名,但始终是在新文艺界人物中周旋。
后来刘骥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大名人,左翼戏剧的一面旗帜。
他从未当高官,却比那些光会打棍子的人物聪明得多,善于保护自己,从未在政治运动中吃比别人多的苦。
解放后他不再写任何作品,可哪个电影戏剧的委员会都少不了他,哪届政协都落不下他,不少人恭称他为“中国现代戏剧之父”
。
名声显赫、德高望重之后,他早期与如意班合作,没有人提起,他自己也语焉不详。
刘骥这个人,不方便提的,他就不提;而绝口不提的,自然有绝不方便之处。
我敢肯定,刘骥在心底里,是暗恋过筱月桂的,只不过没有表白的胆量。
证据就是,他在医院里嘱托我写筱月桂时,除了说“这是我遇见过的最能干的女人”
,还添了一句“这是我遇见过的最美的女人”
。
虽然声音轻了下去,好像是怕得罪什么人似的。
或许他认为这话不应当让妻子丹仪听到,其实她那时不在病房里。
最让我对筱月桂这个故事动心的,就是他这句半吞半吐的话。
也许,是我心里一点暗暗的嫉妒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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