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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（第2页）

他的动作很轻，唯恐惊醒了弟兄们的梦。

落叶在他的清扫下，纷纷扬扬地飘走了。

积雪被他清扫了，那片肃静的墓地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。

坟墓一个个显露出来，墓碑静静地竖立在那里，像一位正在思索的哲人。

墓地在高吉龙的清扫下终于整洁了，于是他手拄着扫把立在这些墓前，他弯下去的腰又一点点地挺了起来，他的头发已开始花白了，脸上过早地堆满了许多皱纹。

他望着它们，仿佛在望着一列队伍，他们穿着单薄的衣衫，扛着老式步枪，在风雪之夜，头也不回地向日本人的营地走去，风吹着，雪下着，他们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，走向了战争，同时也走向了死亡。

&ldo;小日本，操你们八辈子祖宗，老子和你们拼了，杀吧，打吧，二十年以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……&rdo;

高吉龙的眼里涌出了泪花。

他默然地站在那里，缅怀着昔日的壮怀激烈。

&ldo;都走了，走了……&rdo;高吉龙喃喃地说着，颤颤地向山下的小屋走去。

王玥也老了，她的两鬓虽没有花白，但她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光彩。

她无怨无悔地伴随着高吉龙守望着这片墓地。

她理解他，同时也在理解着自己。

两个人住在这间小屋里，似乎很少有话要说，他们大部分时间里，总是沉默着。

两个人在这种静谧里，低着头，坐在那里，似乎有着想不完的心事。

&ldo;昨天晚上，我做了一个梦。

&rdo;高吉龙这么说。

王玥抬起头，怔怔地望着他说：&ldo;你梦见了啥?&rdo;

&ldo;我梦见了李双林和牛大奎，梦见他们还活着，仍然活在丛林里，他们迷路了，再也走不出来了。

&rdo;

王玥的心颤了颤，低下头，想了想说：&ldo;这些日子，我也老是做梦，大部分时间里，都梦见他。

&rdo;

&ldo;谁?&rdo;高吉龙抬起头，凝望着她。

王玥的脸红了一下，低下头想了想，又抬起头说：&ldo;我还是说了吧，不说憋在心里怪难受的。

&rdo;

&ldo;那你就说么。

&rdo;高吉龙从腰上抽出一只烟袋，装上烟，&ldo;叭嗒叭嗒&rdo;，不慌不忙地吸着。

&ldo;我梦见那个英国人了。

&rdo;

&ldo;吉姆?&rdo;

&ldo;在梦里，他老是在跟我说话，说他在英国东部那个小镇上的家，说他的妻子，说孩子，说来说去的，一遍又一遍，跟他活着时的情景一模一样。

&rdo;

高吉龙咳了口痰，吐在地上，又用脚辗了。

他又想起走出丛林时，他们已隐约能听见怒江的涛声了，突然就响了一枪，吉姆自己把自己打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