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桂巧是她的三女儿,桂姗的姐姐,十九岁,颇有些姿色,心也高。
她哥哥不以为然:“你管的太宽。”
房间里没有点灯,又面朝北,夕阳旁落,光阴黯淡成矮榻前一团烟色,丫头阿春坐在榻沿边儿,拈着烟签子轻捅孔洞里的烟膏,烧热了,稀软的直冒泡儿,聂云藩侧躺着,头倚墨绿绣蟹爪菊的软枕,吸了一口又一口,浑身五体通泰,阿春认真的烧烟,粗黑的辫子梢偶尔扫过他的脸颊,不由吭哧一笑:“去去,拿茶来。”
阿春放下烟签子,执壶斟茶,端着递到他嘴前,他仰颈慢慢喝着,眼睛却黑洞洞地盯着她,脸上有一抹慵懒的神气,随手拈起烟签子在烟灯上烧,再凑近她的辫梢儿,澌一声响。
阿春喂他吃茶不敢动,只噘起嘴儿,抹了胭脂,红红的。
茶才吃毕,聂云藩便捏住她的腰肢往怀里带,把枪杆顺势凑到她嘴边:“吃一口,你也吃一口。”
阿春笑嘻嘻地,钻来扭去像只滑溜的活鱼,聂云藩使出七分劲儿要降住她,枪杆摇晃,烟泡儿滴到灯里,噗呲噗哧像在炸花子,却没人理。
帘外佣仆禀道:“太太回来了。”
英珍进到房里,啪得把灯捻亮了,斜眼便见聂云藩正在抽大烟,阿春站起身,快步走到她面前福了福,叫了声“太太”
,辫子毛毛的,月白的衣衫紧裹住腰肢,掐进去的地方有个油黄的五指印,她当没看见,点点头将手提包往梳妆台面一搁。
阿春悄悄地退下了。
聂云藩躺在那里看着她,她从橱里取出件五色格子旗袍,半新不旧却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,连衣架搭在旧藤椅子靠背上。
抬手解松盘扣,一颗一颗从颈子处一直延到腋处,细长胳臂弯成优美弧度,再从肩处慢慢地褪下,绸缎旗袍娇弱的很,稍用劲儿边边角角的缝线就会扯断,她弯下脊背,柳条儿的腰,熟桃子的臀,两条纤长的腿,其实内里还有件白色蕾丝衬裙,薄似蝉翼,穿与不穿无甚区别,她本来就跟个雪人儿似的。
聂云藩暗忖他这个太太实在驻颜有术,容貌清丽妩媚,身材秾纤合度,十数年光阴似箭,莫说兄嫂弟妹生育后早早的衰老了,连跟着他的那三房姬妾,如今肥壮的不能认。
神思间,她已经穿好格子旗袍,坐到镜子前,小心取着头上的赛璐珞彩色发夹。
聂云藩把枪杆放下,吃口茶,再趿鞋走到英珍面前,倚着梳妆台抱臂看她,开口道:“在老太太房时,遇见三嫂,向我打听你总不显老的秘方,你说下回我遇见她,该怎麽说?”
英珍继续梳发:“不要争强好胜总想压人一头,是最好的良方子。”
聂云藩忍不住笑起来,又问:“见过你哥嫂了?还在客间麽?晚些我请他们去华懋饭店吃虾子大乌参。”
英珍冷淡道:“他们走了。”
聂云藩啧啧了两声,挺惋惜的语气:“十数年未见,理应有许多话说,怎匆匆忙忙就走了?”
“怕赶不上去金山最后一班车。”
聂云藩不以为然:“我开车送他们去金山一趟,有甚大不了。”
英珍在镜子里瞟过他,穿着雪青锦绸长衫,银白云纹马褂,头发皆向后拢去,乌油油的,他长得不难看,有和老太太一样深凹褐灰的眼睛,岁月足了,添了许多人情世故进去,倒显得十分深沉,让人看不透,猜不着。
这是他一贯欺骗女人和男人的伎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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