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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谦嘴角噙笑,拈着酒盅口轻晃,下颌微抬,从眼底看他,稍顷才问:“游龙戏凤可会?前面免掉,从正德调戏凤姐那处唱起。”
聂云藩方笑:“这折戏我最拿手!”
便用扇柄敲着桌沿欲要清唱,姚谦摇头:“这般模样唱不算,我等听声看你易出戏,你去寻戏伶擦脂抹粉、换个旦角的衣裳打扮好再来!”
陈嘉青劝笑:“随便让他显摆两下,倒弄得隆重起来。”
姚谦道:“不甘愿就别唱了,我也不是非听不可。”
又语气淡淡地:“想求人就得降姿态,不是?”
聂云藩忙道:“甘愿!
甘愿!
且等我半刻!”
叫了个戏子陪他去后台,要了珠簪头套,粉红绣花衫裤,还要胭脂粉黛描眉画眼,戏子们不肯,他破费了些钱才得以对镜装扮。
金凤提壶给姚谦斟酒,取笑道:“聂老爷才做了新郎倌儿,姚先生却还戏弄他。”
姚谦孳口酒,不动声色地问:“此话何意?”
金凤接着说:“聂老爷被雪花堂的张玉卿迷了心智,那可是清倌人,得花大价钿,他非要她,前阵子钱不够才算罢,哪想近日突然出手阔绰起来,除给她妈妈聘金外,又给打首饰,买毛皮,定桌席,邀戏班,请足三客四友道贺,热热闹闹大办一场,堂子里都戏称他又当了回新郎倌儿。
这些日一直陪着张玉卿在雪花堂白相,羡煞旁人了。”
姚谦脑里浮起英珍的落魄,嘴角撇过一抹冷意:“他倒有这闲钱!”
金凤只笑:“大抵是发财了!”
挟了根筒子骨,用小金匙掏挖骨髓,弄了一小碟要喂他,姚谦摇头,夹片小火方吃,也就这当儿,聂云藩穿扮齐整,手攥粉手帕故意装腔儿,扭捏的走过来,众人看了,觉他这副模样俨然如女子,颇有姿色,皆拍掌大笑,聂云藩更得意,给琴师个眼神,清咳一嗓子,摆起姿势捏嗓唱凤姐:军爷作事理太差,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,又调男声扮正德:好人家,歹人家,不该斜插这海棠花。
扭扭捏,多俊雅,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
几位遗老都是资深戏迷,听后也褒赞:“竟比那些戏子唱得好!”
姚谦待唱完,命金凤斟碗酒赏给他,聂云藩道谢,仰颈把酒喝尽。
姚谦似想到甚麽,恍然说:“我记起来,有一趟我来上海公务,谁唱了大九连环,当时觉得不俗,原来就是你。”
聂云藩笑道:“大人籍贯苏州,恰我太太也是苏州人,我常听她唱大九连环,邪气动听,很快就学会了。”
姚谦缄默不言,旁人又哄抬他唱,聂云藩亦不推辞,抻嗓唱得是吴侬软语,婉转千回。
姚谦忽然站起身,随意指了一件事告辞,再朝范秘书道:“走罢!”
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姚太太请了李太太、马太太来打麻将,还有位周太太,平时不大找她,据说其牌品不好,实在是叫不到人。
其实赵太太也在,但姚太太已生罅隙之心,这些日彼此就算见到,赵太太一如既往的亲近,她却神态淡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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