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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田（第1页）

暮色漫过田埂时，姐姐的指尖还沾着麦香。

她把最后一捆麦秆码进草垛，忽然转身问我："；妹，咱们该给这片地取个名字了。

"；晚风掀起她发间的蝴蝶结，大红色的绸缎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。

我抱着布娃娃小穗愣住了。

裙摆上的雏菊刺绣被晚风拂起层层涟漪，远处的蒲公英绒球正乘着暮色轻盈飞舞。

"；叫蒲公英田好不好？"；我指着田埂上摇曳的白色精灵，"；等明年春天，它们就会带着咱们的故事飞遍天涯。

"；

姐姐笑着把麦穗编成的花环戴在我头上，麦芒在她掌心留下淡淡的红痕："；好，就叫蒲公英田。

"；她忽然伸手拂去我肩头的麦粒，那粒饱满的种子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般的光泽。

当晚，我们在屋檐下晾晒麦粒。

姐姐从怀里掏出个油渍斑斑的布包，层层打开竟是半块银元。

"；今天卖麦秆时，有个穿长衫的先生多给的。

"；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种子，"；他说咱们编的草帽，能卖到城里的洋人商铺。

"；

我盯着银元在月光下流转的光晕，忽然想起暴风雨那天，姐姐被麦秸划破的手臂。

那些血珠滴在麦秆上，会不会也变成了某种印记？"；姐，咱们明年多种些麦秆吧。

"；我握紧她粗糙的手掌，"；等攒够钱，就去买你说的会眨眼睛的洋娃娃。

"；

姐姐突然把我搂进怀里，她的心跳声混着麦香在我耳边轰鸣："；傻丫头，咱们早已有了最珍贵的洋娃娃。

"；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我发间的蝴蝶结，"；等你长大了，这些蝴蝶结会变成真正的翅膀。

"；

深秋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。

我们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，在田里挖荠菜时，铁锹突然碰到硬物——竟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罐。

姐姐举着破灯笼凑近，泛黄的纸页在火光中苏醒："；1923年3月15日，晴。

今天种下了希望的种子......"；

那是二十年前一位农妇的日记。

当看到"；如果我的女儿们看到这些，记得要永远相信明天"；时，姐姐的眼泪砸在泛黄的纸页上，晕开一朵透明的花。

我们把铁罐埋回原处，在上面种了株野蔷薇。

第二年春天，蒲公英田开满了星星点点的野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