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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默了默,“郎君平日里再怎么节俭,同女子出游也有所不同。”
“爱侣如此,主仆却有所不同,”
她心下稍有些不悦,面上却道,“奴婢为相公多省钱,才显出能干。”
她吃相秀气,汤面暖热,皇帝耐着性子用了一大半,见她仍在费力吃,淡淡道:“白日其实更热闹,我偶尔来京小住,也会在这里坐一坐。”
郑观音微怔,抬头疑惑看向他,莫名觉出一点熟悉。
“观中寂静清幽,我一个方外之人,虽然融不进去,瞧他们熙熙攘攘,也一样有趣。”
她心下微颤,只“嗯”
了一声,不知他为何伤怀起来,犹豫道:“怪道说观主喜欢这里,奴婢最初还想,要是在家里,这样的滋味我也会做,何苦到外面来?”
他饮水的手微微一顿,觉出这长安井水的苦涩来。
她当然会为人洗手作羹汤,他并不是不晓得,在嫁入高门之后,她也同样善于持家,讨好泾阳长公主,不要说一碗面,就是要待客也不会手忙脚乱。
此刻烟火缭绕,气味熏人,圣上却未觉得厌恶,瞧着她笑道:“明月皎皎,不出来一赏也觉得可惜。”
郑观音的余光却在瞥别人是否都快用完,没有注意到,圣上说这话时并未赏景,只是在瞧她。
路边摊的滋味只是平常,不过比起宫中算是另一番风味,她更喜欢纤细玲珑的腰身,夜间只吃了几口便不觉得饿了。
见他用好,似乎也不准备再去观赏那已经不再热闹的景象,莞尔道:“圣人的万寿也福泽万民,如此良夜,观主怎么不与夫人一道出游?”
她从容聊起家常,“奴婢记得早年风气,战时以早婚为主,观主府上的公子想必也进学了。”
要论起煞风景这件事,万忠敢说宫中没有第二位娘娘能做到像郑娘子这般,索性离得远些,教圣上的窘困不至于被奴婢们瞧见。
他微微一怔,随即笑道:“确实如此,不过犬子顽劣,我并不指望他承继家业,由着他玩就是了。”
他第一次做父亲时,不是不怜惜期待,哪怕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个少年,对嫡长子的教育比任何皇子都上心。
然而天家的父子,很少有善始善终的结局,心里的刺已经种下,哪怕一边待他功课要求严苛试图补救些许,一边却又默许放纵,至今不打算册立他为东宫,并不觉得他有人君之相。
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,宗室贵族里,做父亲待儿子十分上心的也少,提醒过他也就适可而止。
然而等她又陪着观主坐了一会儿,还没等开口问他是要返回西苑,还是要回长安中的宅邸,忽而听他问起道:“音音,你便这样想做嫔妃么?”
郑观音大窘,偏生不能去堵他口,手才刚伸出去又缩回来,轻声道:“相公是宴会回来还没醒酒?”
这样的事情,当着一众内侍谈论,她的颜面还要不要?
圣上一贯不大在意身侧奴婢,何况他们离得远,就该知道装聋,反而笑道:“原是你来问我,怎么反倒害羞?”
郑观音不晓得他突然发难为何,局促不安地挑起一根面,低声应了一句“是”
。
心下安慰自己,他要羞||辱自己,倒也不会用这种方式。
说不定……还会有一点意外之喜。
她的心砰砰跳,果不其然,他今夜像是换了一个人,态度是与那日截然不同的平静,态度近乎和蔼友善,笑吟吟问起:“我若相助,当真会有什么好处?”
郑观音没想到他这样问起,分明之前他一副大义凛然的忠君姿态,差点绷不住面色笑出来,低着头凝思,仿若有一点羞色,心下转了千百回。
前倨后恭,即便是他今日示好,她稍稍有些准备,但总归是惊讶,“观主之前不是不齿奴婢攀龙附凤?”
她还以为观主不会有所求,对她颇有几分心思,才会那样恼羞成怒,没想到才过不到一旬,便改了主意。
果然天家男子的情意,也就不过那么回事。
“谁不想一生下来便是龙凤,然而天命各有不同。”
他也感受得出她的惊愕,不以为耻,反而云淡风轻道:“男子纵然出身不好,还可凭籍军功与推举入仕,你一个弱女子,想要嫁个好人家也没什么不成。”
圣上凝望少女羞红的面色,欣赏她的忸怩窘迫,当真极美。
“道士也能还俗,你尘心未了,便不适合在道观里。”
她听着这些善解人意的话,恍若梦境,好像从前急切所求的目标近在咫尺。
郑观音过了片刻才勉强平复心情,犹豫该许他些什么才好,“金银珠宝,道长瞧来从不缺,也看不上,今上似乎又分外厌恶嫔妃干政,高官爵位,只怕也是爱莫能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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