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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瞧我这记性,我得先给你请个大夫,不,我们上车,我直接叫小佟开到医院去。
今日的风可真大,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,还犯矫情,拉着你走这么久……”
“婉君,你别这样。
”
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婉君,心头钝痛不止,身上的痛也被唤醒了,她想她坚持不了多久,势必不能再停在桥上继续拉扯。
于是她甩开谢婉君的手,语气愈冷:“你好歹是堂堂东北谢家的谢大小姐,如此这般,脸面何在?骨气何在?倒是让我确定,我看错人了。
”
话落,她转身就走,颇为自得地拢了两下绒线衫的衣襟,愈发露出憔悴的轮廓,背影是十一分的决绝,逐渐消失于视线,隐没在人海。
谢婉君紧咬牙根,用毫无温度的手背揩了下眼睛,后知后觉抹花了妆,引路人多看了两眼。
她倔强地昂起头颅,看到远天过路的莺燕,身体已经被风吹得僵硬了,她拽下挂在盘扣上的帕子,用力却缓慢地擦眼角乱飞的妆痕,因未带手包,只大致觉得没那么狼狈了才停手,旋即转身向北,毫不露破绽地下了桥,上车后又语气平静地吩咐小佟:“回家,我中午想吃葱烤鲫鱼。
”
与此同时,外白渡桥南桥堍,一位穿藕粉旗袍、淡黄绒线衫的女子骤然晕倒,经好心人出手叫了辆黄包车,就近送到公济医院。
漫长的凛冬(03)
当晚严太太往谢公馆打了通电话,邀谢婉君到家里打麻将,黄妈在楼下接通,擅自做主给拒了,她知道严太太和谢婉君关系熟络,平日里没少差人来谢公馆送东西,极为恳切地同严太太解释道:“大小姐中午吃多了油腻的,吐得都见血了……”
严太太忙问:“去医院了没有?”
黄妈答:“不肯去,请过大夫来家里看,不过是老毛病。
下午便没再出门,躺在床上养着,我刚上楼提醒她服药,也没应声,想必是睡下了。
”
严太太那头有些吵闹,家里有人,她碍于人情抽不开身,故而只叮嘱黄妈好生照顾谢婉君,她明日再来探望。
黄妈一通道谢,电话便挂了。
楼上谢婉君躺在床上,背对着房门,双眼是睁着的,黑溜溜地转着看窗外漆黑的天,满心凄凄,间或吸两下鼻头。
听见电话响,她也没动,很快就消停下来,猜到是黄妈给接了。
明知道那厢必是酒局或牌局的邀约,平日里多是来者不拒的,更怕拂了哪个得罪不得的老板的面子,可眼下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,大有恨不得毁灭一切的心态。
窗外仍旧阴着,入秋之后还是少雨,也不知这架势下不下得起来,连颗星星都没有,谢婉君不知又发了多久的呆,霍然坐起了身,将沾着泪痕的枕头丢到了地上,不解恨地踩了几脚,旋即摸黑出了房门,立在楼梯上朗声问黄妈:“谁打来的电话?”
黄妈答道:“严太太邀您打牌,我当您睡了,就给回了。
”
谢婉君心思一动,当初为了救秦水凝,严太太是出了力的,今日秦水凝被放出来,别人就罢了,严太太她是该登门致谢的,虽说严太太兴许不知秦水凝已被放了出来,眼下她又一脸病容,鬈发乱蓬蓬的,戴着个防风的缠头,若是去严家,又要梳洗打扮一番,想想就累。
可她到底还是决定出门,命黄妈打电话叫小佟,黄妈犹想劝阻,谢婉君也不去听,扭身进了盥洗室。
黄妈哪里能懂,一方面严太太除了身份尊贵,对她来说感情也是不一般的,严太太不论是不知情还是不计较,她谢婉君的礼数不能丢。
另一方面,她虽未经历过情伤,满腔的怨念无处发泄,也知道将自己圈禁在屋子里不是个长久的法子,不如提前为明天继续出门见人做个演练。
她默默地哭了那么久,眼睛都有些睁不大了,照镜子一看,除了眼球添了几道血丝,眼眶竟是半点都没红,她自嘲地想,她可真是个生在应酬场上的人,也该死在应酬场上。
出门前她同黄妈说:“将我房间里的枕套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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