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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夏至论画（第1页）

夏至寅时，万籁俱寂。

沈知白披着藕荷色罗衫，青丝用一支白玉簪松松挽起，已在窗前勾勒《溪山清夏图》草稿。

她蘸墨时忽停笔，望着宣纸上未干的露痕——这是按《园冶》所载&0t;收露研墨法&0t;，用青瓷莲花盏接的晨露。

窗外芭蕉叶上滚落的露珠，正映着初升的朝阳，折射出七彩光晕。

&0t;先生怎么又用这红墨？裴司业上月才说&0t;书童捧着《宣和画谱》过来，见沈知白正往松烟墨里添入微量朱砂，忍不住出声提醒。

那朱砂是上个月从辰州进贡的&0t;飞霞砂&0t;，色如朝霞，艳而不妖。

&0t;《考工记》云&039;青与白相次，赤与黑相相次&039;。

&0t;沈知白笔尖在端砚侧边轻轻一滚，墨色顿时泛起绛紫光泽，&0t;夏至阳极阴生，正合《周易》&039;见龙在田&039;之象。

你看这墨色，可像不像《韩熙载夜宴图》里歌姬的绛唇？&0t;

此时清凉殿内已设好二十四张紫檀木画案，案角皆雕着《西京杂记》里记载的&0t;鹿衔芝&0t;纹样。

宫学学生们按《周礼》方位摆着青铜冰鉴，鉴内盛着用冬藏夏用的梅花冰镇着的酸梅饮。

国子监生们正在悬挂吴道子《天王送子图》摹本，为的律学博士反复核对着画轴上&0t;宣和殿宝&0t;的钤印。

&0t;沈待诏这画案布置得倒是风雅。

&0t;三皇子摇着缂丝团扇走近，扇面上绣着王维《辋川图》局部，&0t;只是这冰鉴摆放，似乎与《东京梦华录》记载的端午陈设略有出入？&0t;

沈知白刚将《溪山清夏图》挂上云母屏风，闻言转身浅笑：&0t;殿下明鉴。

不过今日是夏至宴，按《梦粱录》该用&039;夏至九九消寒图&039;的格局。

您看这冰鉴方位，正对应着北斗七星的&0t;话未说完，忽闻身后传来骚动。

&0t;是《溪山清夏图》？&0t;裴砚之不知何时立在身后，手中象牙尺量着画心尺寸，尺上刻着《营造法式》的刻度。

他今日穿着靛青色官服，腰间蹀躞带上挂着算囊和《唐律疏议》的袖珍本。

&0t;沈待诏这&039;米点皴&039;用得倒是潇洒，只是&0t;忽然用尺尖点向右侧山脚，&0t;此处皴法疏密有违《芥子园画传》规制，怕是不合画院考核标准。

&0t;

沈知白将一缕散落的丝别到耳后，露出缀着珍珠的明月珰：&0t;裴司业可曾见董源《潇湘图》？真迹中&0t;话音未落，礼部侍郎幼子突然惊厥倒地，手中咬了一半的&0t;夏至粽&0t;滚落在地。

那粽子是用《齐民要术》记载的&0t;九子粽&0t;做法，裹着八宝馅料。

众人慌乱间，太医署丞高呼：&0t;快取安神汤！

要《千金方》里记载的黄连阿胶汤！

&0t;几个宫女手忙脚乱地翻找药箱，碰到了盛着&0t;夏至面&0t;的青瓷碗——那面条是用《山家清供》记载的&0t;冷淘&0t;法制成，过了井水，拌着新摘的萱草芽。

沈知白却已展开随身携带的《清夏听泉图》，绢本上溪流潺潺，仿佛能听见水声：&0t;小公子请看画中凉泉。

&0t;她指尖轻抚绢面，腕间翡翠镯碰着画轴出清响，&0t;《黄帝内经》云&039;静则神藏&039;，这水纹合了《周易》坎卦之象&0t;说也奇怪，孩童渐渐停止抽搐，盯着画中溪流出神。

那溪流用的是郭熙《林泉高致》里记载的&0t;卷云皴&0t;，水汽氤氲扑面而来。

裴砚之怔在原地。

他精通《洗冤录》与《唐律疏议》，却从未想过画作竟能治病。

正待询问，忽听律学助教惊呼：&0t;吴道子摹本被人调包了！

画上迦陵频伽的羽翼，分明是后世摹本才有的描金手法！

&0t;

此时殿外传来礼乐声，教坊司歌女们唱着《诗经·豳风》里的&0t;七月流火&0t;，琵琶弦上跃动着《霓裳羽衣曲》的旋律。

御厨们抬着&0t;夏至冰盘&0t;鱼贯而入，盘中堆着雕成《瑞应图》里祥兽形状的冰雕，四周摆着《膳夫经》记载的&0t;夏至十二味&0t;。

&0t;诸位稍安勿躁。

&0t;沈知白突然提起裙摆走向画案，腰间禁步玉佩叮咚作响。

她取出一方李廷珪墨，在砚台中徐徐研磨：&0t;既然说到《天王送子图》，不如我们玩个《历代名画记》里的游戏？&0t;墨香弥漫中，她手腕轻转，笔下渐渐浮现出吴道子&0t;吴带当风&0t;的笔意，&0t;谁能指出这幅新作与原本差异之处，我便以这卷《清夏听泉图》相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