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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边水汽弥漫,烟雾熏腾,贺重华雪袍微扬,仿佛一朵俏生生绽放开的牡丹花。
她娴静疏淡,袖手而立,一眼就脱显于喧喧人群。
“这便是两位姑娘吧,多年不见,竟长这么高了。
快请快请……”
翟管家赶忙招呼他们,贺家的马车在街边等候多时了,马儿早就不耐烦地踢踏马蹄,口中嘶鸣阵阵。
马车行至朱月台,绕过溅星池,就近穿入紫都街,不过半个钟头就到了贺氏老宅。
…………
上首坐在紫檀老君椅上的正是贺家老夫人。
见到已多年未见的幼子,贺老夫人神色淡淡,并不像贺大郎信中说的那般思子情甚。
她抚着那把螭头云纹拐,似乎是晚间倦顿,两睛半眯。
见堂下行拜礼的四人,贺老夫人原先无甚作态,只微抬左手示意他们入座。
堂间亲眷众多,别说重玉、重华姐俩看得陌生,就是贺钦也记忆模糊,不敢妄言称呼。
贺重玉耳力尖利,听见许多窃窃私语,都是谈论他们一家相貌的。
贺老夫人仿佛突然间回了神,定定地端详着贺重玉,手里连番招呼道:“好孩子,快到祖母这儿来。”
贺重玉不知背后被谁推了一把,直直撞进贺祖母怀里,贺祖母搂着她口里直叫“心肝儿”
。
她好像从未受过如此直白热烈的亲近,有些不知所措,身体微微扭动,似在抗拒。
而贺祖母并未察觉,她捧着眼前小人儿的脸,左看右看,又揉着贺重玉的发旋连声叫道“好孩子,真是好孩子”
。
贺重玉本人都疑惑不已,她到底好在哪里,将将见面,怎么就说“好”
。
席间众人欢笑,贺重玉抬头,见到融融灯火下,人人都仿佛印着同一张脸。
刘媪教她打模子,只消一个模子,便能做出成百上千个同样的东西,贺重玉自己就塑过两只小灰鹤,正沉甸甸地坠在她腰侧荷包里。
他们都是模子倒印出来的,她暗忖,她甚至分不清哪张脸是父亲,哪张脸是母亲,哪张脸是姐姐。
这一夜都过得云里雾里,贺重玉什么人也没记住,只记住了贺祖母嘱咐一个杏衣少女说,“近日溅星池莲灯节,兰儿你领姊妹们去逛逛,也带上新来的两个妹妹。”
溅星池,她想到在马车里经过的一面湖泊,流光奕奕,仿佛真有星光溅落,熠熠生辉。
湖畔三两成群结伴,裙裾舞动,姑娘们的青丝在风里飘扬,香风溢入车篷,如熏如醉。
那里的香气清淡悠远,像山间的袅娜轻雾,柔柔撩过人的耳侧,而此间浓香四溢,教贺重玉喘不过气来。
她哪里知道,时人以熏香为雅,多少种名贵香料,如月檀、流云片、勾雪子,化作三足小鼎中逸散的雪白烟灰,熏透了世家豪奢的脊骨。
贺重玉那个晚上被引着叫了很多人,但这些人她在之后的好几天里才逐渐认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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