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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,他们好像没有不敢说的,皇帝都敢说,皇帝的妃子也敢说,皇帝儿子的未婚妻就更敢开口了。”
贺重玉撇嘴,“他们还骂皇帝是翻脸不认人的小人……诶呀!”
话没说完贺重玉就被父亲当头一敲,捂着脑袋气鼓鼓地看着他。
“又忘了?口无遮拦!”
贺钦轻叱。
“唉,我知道父亲的告诫,可一时冲动就忍不住——”
贺重玉仰躺着倒在床铺上,腿还半挂在床边,脚后跟踢撞着床板。
其实贺重玉此时不必烦忧该怎么改正这个习惯,毕竟她一辈子也没改掉。
青春年少时脾气尚且能克制一二,等后来她逐渐位高权重,御座上坐着的又是个偏心眼皇帝,寻常人就更无从置喙了。
贺钦看着小女儿的无赖相,摇头无奈:“少开口,少动手,遇事记着这两点。”
“可我还是讨厌他们……”
贺重玉脚跟抵着床板,一挺身就坐直了,两手撑着床沿,她定定地看着父亲。
很多事讨厌也没有办法,就像甲板上那些信口夸谈的人,他们可以脸上挂着一抹各自心领神会的笑容,谈论起所谓的皇家隐秘,没有办法要他们即刻闭嘴,即使他们闭了嘴,还是可以腹诽,一层肉皮裹住了他们的心窍,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心中翻滚着什么晦暗的心思。
他们不知道正被他们作为话头拉来扯去的苦主家人,那时正站在他们当中,他们也不知道有根利箭寒光一闪,正指向一个嘴角大张连带胡子都似船桨飞起的人——贺重玉眼睛眯着,她似乎看见不是个言语堪称恶毒的老头儿,而是座掀浪弄波的白皮篷船,看他张开的嘴,他正在嘴中摇浆,唾沫纷飞,好似腥臭浪头。
很多时候贺重玉都在疑惑,明明素未谋面的两个人,一个却可以对另一个怀揣天大的恶意,只不过那个言辞无德的老头儿只能嘴上卖弄,而远在洛京的皇帝却能动手将姐姐打下深渊。
船上遇见的这个老头儿是故意言语,洛京的皇帝好像只是顺手而为,但这就更可怕了。
贺重玉想,父亲的某些话说的是对的,有人议论,可能不会伤筋动骨,而有的人还没有认真对付你,就已经教你“死无葬身之地”
了。
客舱内贺重玉心绪杂乱,两脚不断踢踏着床板,发出一下下“哒哒”
的响声,贺钦没有被干扰到,他坐在窗边,就着透过网纱的柔和日光看手中的一卷书。
“父亲。”
贺重玉扭头喊了一声。
贺钦循声望来,见女儿端坐着,两脚都安安分分地垂在床前,她问:
“他黜落姐姐,是不是也像曾经黜落你一样呢?”
一样地轻而易举,一样地顺手而为,仿佛弹落肩头趴着的一只小飞虫。
贺重玉面容肖父,声音也宛如年少的贺钦那般仿佛一场春雨洗净的翠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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